骆驼刺

       五月的天气，日日晴好。只要愿意，眼眸所处都是一抹浓绿，摇曳着、攒动着。这个季节，那么明丽、那么舒畅，我的心情自然是愉快的。工作之余，摆弄屋子里养植的几盆花草，信手翻阅几本新书，别无他事。

    这一处居所，此时也是美极了的。一排青瓦白墙的屋子，一方青石板铺就的院落被两溜槐树怀抱其间，高大的树冠枝繁叶茂，叶影婆娑，屋子在树荫间半遮半掩，适合阅读，也适合观景。

 屋子倒是最为简单朴实的，让我着实喜欢的是它突兀的檐。没有木雕的镂空，也没有石刻的图案，只是有一个原始朴素的屋檐而已。这檐，自有妙处。下雨天可以站在檐下避雨，艳阳天可以在檐下纳凉。因了一片树荫，屋子里光线经常不是很好，这并不恼人。我最喜欢坐在屋檐下读书听音乐。眼前薄如蝉翼的叶片飒飒而动，自然而清凉；鸟儿在密不透风的树枝里偶尔啾唧，清灵却不聒噪；斑驳的光影里有细碎的阳光射下来，温和而俏皮。自立夏后，淡绿的枝叶间缀满一串串槐花，花苞温润柔嫩，日渐繁茂，是不染一点尘滓的清新。槐花盛开的时候，树树花开如雪，阵阵花香沁心。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不绝如缕的花香，惹人陶醉。坐在檐下，仿佛坐在自然之中，沐在花香之中，可以安静素然地品一段文字，也可以内心丰盈地想一段心事。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两个礼拜，花期就到了。枝头奶白的花朵变得暗黄、枯萎、凌乱，花香开始若有若无。后来清风徐来，干枯的槐花如雪花般纷纷飘飞，落在屋顶上、院子里、衣衫上。我常坐在屋檐下什么也不去做，寂静安然地看着曾经素白饱满的花朵如今纤细、娇弱，从树上自然而然地飘落，悠悠在半空中飞舞着，缓缓落下，像簌簌落下的花雨、像翩翩轻飞的蝴蝶。落下来的花瓣还带着清晰可见的花蕊随风翻飞，打着旋儿转着、飘着，轻快极了。不几日，草丛里、墙角下、石凳旁，落花成阵。从枝头到地上，花朵似乎没有任何依恋。而我，亦没有一丝伤感，也许自己早已过了为一朵花开而欣喜、为一朵花落而忧郁的年纪。或许早已明了季节更替、花开花落乃自然常理，花开时浅笑嫣然，花落时微笑向暖，不必为落花满地而抱憾。檐下落花时，尽可素手掬花，存留一段自然的韵味，倒是一种难得的闲适和安宁。

 

 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两年前在云南的一段时光。

 那是一个金桂飘香的季节，我行走在滇南大地。那时，周围的桂花都相继绽放到荼糜。细小的花朵不是很显眼，可散发的花香却是浓郁袭人的。选择旅住地点时，我特意挑了一家别致的院落，红漆的木门上扣着两个铜环，庭院里一左一右长着两棵桂树，正是花香四溢的时候，树下落满了细细碎碎的花瓣，精致可爱。木质的门窗厚重而古朴，屋子有长长的屋檐，檐角向上翘起，在半空里划出美丽的弧度。檐下有主人侍弄的花草一字儿摆开，兀自绽放，一把竹编的躺椅落在窗外。只一眼，我就莫名的喜欢上了这样的院落，欣然驻脚。

  每日回来，我就坐在屋檐下的桂树旁，贪婪地嗅着它的幽香。那些细小的花瓣落下来，落在略有青苔的石阶上或附在我的发间，灿黄喜人。小住了几日，自己仿佛已然留在了百花深处，身上浸染上一股清雅馥郁的花香。

 一个雨前的傍晚，我正在花香里小睡。听到院子里有不同往日的喧哗，等我推开木窗向外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房东的孩子正抱着桂树使劲儿地摇晃，他的母亲则在树的周围忙着铺着篾簟，满树的桂花被纷纷扬扬地摇落下来，黄澄澄落在篾簟上，如金沙满地。远远看去，这方寸间的庭院里，分明下着一场壮观的桂花雨！而整个院子都是比往日里更加浓郁的花香在弥散。主人看着我诧异的神情，微笑着告诉我，成熟的桂花就该在雨前摇下来，不让它们被风雨吹落。这摇下来的朵朵桂花花瓣完整、新鲜娇嫩，香味浓郁，风干后最适合泡茶和做桂花糕。

 等我离开的时候，那些摇落的桂花还在屋檐下晾着。几间木屋、一把躺椅、一方屋檐，花落檐下。那花瓣，一直落在我的记忆里。

    我喜欢有着屋檐的屋子，屋前有花木更好。檐下落花，终究是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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