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刺

问：妈妈的口头禅是什么？

答：别急，慢慢来。

尽管女儿字迹模糊、歪歪扭扭，甚至缺少必要的标点，可仔细想来，这真的是我惯常的口头禅。

“别急，慢慢来。”这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挂在嘴上的呢？哦，想起来了。 这一句应该最早源于我的母亲。

小时候跟母亲学烙饼，她把一张擀得不薄不厚的面饼轻轻合为一半，摊开粗厚的手掌捧着放进搽了麻油的热锅里。饼子一贴上锅，立马“嗞嗞”地冒出了热气，挥发出一股面粉的香气。我负责帮母亲烧火，因为心里急着吃到酥软的热饼，于是填满一把柴火，拉开风箱使劲儿扇起来。火苗“哧哧”地舔着锅底，映红了我的脸颊，灶膛里也一下子热了起来。母亲赶紧过来把烧得正旺的火慢慢分着锅底两边拨开，并压了火势。我不得其解。母亲说，烙饼啊，得文火慢慢来，急不得，不然锅里的饼子只会面皮焦黄，而里面还是生面团呢。果然，被我用大火烤过的饼子色泽黑黄且味苦，外焦里生，没有一点饼子的香味。而后来在母亲指导下烙出的饼子，薄皮嫩里，金黄酥软、鲜香可口，一掰开就散发出面粉烙熟了的味道，让人垂涎三尺，忍不住多吃几张。

再大些，每年秋后看着母亲酿黄酒。她坐在屋檐下的木敦上，把一簸箕麦子放在膝盖上，用个把小时划拉着挑拣掉里面的石子或麦衣，用清水淘洗干净再晾干。风干后的麦粒是要用村头那台老石磨一圈圈去碾碎的。等碾到一定的程度，母亲再拌上酵子和水装进一个大坛子里，上面压一块大青石。那时候我就开始整天眼巴巴望着坛子，甚至凑到跟前使劲儿用鼻子闻它里面幽幽散发出的香气，并嚷着让母亲开坛。母亲嗔怪道：“急不得、急不得，还早呢，不到时候还不是酒。”于是她隔几天用木棒翻搅几次，再发上一些酒曲拌匀。这样的过程大概需要一个多月，直到发酵结束，再用箩斗把酒糟分离，那个时候，倒出来的的是黄褐色清晰透明的液体，香味浓馥，入口醇美，整个厨屋乃至小院里都飘溢着诱人的芬芳。其实，精心酿造、充分发酵的酿的一坛美酒，慢慢地等待，储存时间越长会越香。只是我那时候太心急，往往等不到陈酿就偷偷喝完了。

在儿时艰难的日子里，母亲总是不慌不忙地把我们原本清苦的生活调和的香甜充盈。她教会我简单的烹饪、刺绣、针织、种菜，以及生活里女子该学会的每一项技能。这样的过程中，她不止一次告诉我：“别急，慢慢来。”、“别急，慢工才出细活呢！”虽然后来生活不断地变迁、改善，那些有味道的食物、手工的衣衫、自酿的酒水都慢慢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可想起来，味蕾上、心田里，还是最初的欢喜和期待。更多的，是我在有母亲陪伴的岁月里学会了“慢”下来。母亲的“慢”，其实是想告诉我，凡事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有足够的耐心、一定的细心，让自己在生活里从容一些、淡定一些，慢慢去收获心灵的宁静和身体的舒适。直到后来，我看到印第安人的一句俗语：“走慢点，让灵魂跟上你的脚步。”，才意识到母亲原来是一位多么富有哲理的生活学家！

而事实是，母亲只是一个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的普通农民，这些话是她毕生都说不出来的。还好，我从母亲那里过早的悟出了“慢”的禅意。

和爱人最初的生活有很多摩擦。一个粗放型和一个细腻性的极端结合，从穿衣打扮到饮食爱好，都各有分歧。可是还好，我们都是属于包容性教强、性格比较豁达的人，我也坚信完美的婚姻是相敬如宾的细水长流，那些缺点不是一朝一夕或吵吵闹闹就能改变得了的。于是我们慢慢来，他习惯上我的慢言慢语慢行动，我学会了他的爱运动爱休闲，生活从此其乐融融。

我在网络上练习写作三四年了，一直没有进展，或很长时间会没有更新，时有陌生文友们发来信息关切地询问。收到后我并不着急。我知道，文字是一个需要慢慢积淀的过程，没有充裕的阅读和输入、没有一定的生活积累，文字只能是文字。所以我告诉自己，慢慢来，给自己一段时间去独处和反思，或静下心来慢慢地阅读、积累，总会有迸发灵感的那一刻。

朋友因家庭一时陷入困顿而着急上火，于是工作也接二连三的出错，我告诉他慢慢来，想办法去一件件解决。如果心里装满了焦灼和苦闷，没有头绪和平静，生活肯定会是一团乱麻。

带着孩子去散步，我告诉她慢慢走，才会发现周围美丽的景色；陪孩子阅读，我让她慢慢读，才会明白故事中的情节；看孩子学画，告诉她慢慢来，才会掌握绘画的要领-----

慢，不是行为上的磨蹭或懒散，不是一种秉性的阴柔或温吞的无为，是一种心性安宁和生活品质的体现。在这个凡事都追求速成和快节奏的时代，“慢慢来”确实很重要。只有放慢脚步，我们才会咀嚼生活的每个瞬间，感受到每个细节的乐趣并享受到每一个过程的惬意。

别急，慢慢来。你做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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