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选民(中)

个人日记

                             (三)

看见刘大周和李桂生走远了,赵副乡长赵斌突然问刘宝成:“你这个大周叔是谁?我咋没见过。”

“大表兄,这是我的一个本家,这些年一直在市里打工。”刘宝成回答说。

“宝成啊,今个儿我已经看见几个生面孔了,你和我交交底,是你弄回来的,还是李桂生?”

刘宝成心里一惊,嗫喏道:“不是我。”

“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你不觉得有什么蹊跷么?乡里有我给你疏通,但是群众的工作你得做好。选举时,票数上不去,我也无能为力。”

刘宝成连连称是。

赵斌和刘宝成其实也不算什么表兄弟,仅仅是赵斌小时候曾叫刘宝成的姑姑奶过,赵斌唤刘宝成姑姑为奶妈,至于和刘宝成一家向来没什么来往。后来赵斌到了乡里工作,村里发现了铁矿,刘宝成就认了这门亲,过个时令节日常给赵斌送点土特产,时间长了,也就亲了,亲得让赵斌觉得刘宝成原本就是自己的表弟。眼看快要选举了,赵斌下来一是看看他表弟刘宝成的准备工作还有啥不周全的,二是看看厂子,刘宝成靠坝子坡建的那个铁厂就有赵斌的股份,这几年没少给赵斌创收。

厂子里转了一圈,赵斌就开车要回乡里,赵斌车子刚走,刘宝成心里就有那么点忐忑,觉得自己低估了对手,他原想这李桂生不就比自己多读过几年书吗?书呆子一个,乡里县里他一抹黑,凭他也想和我竞争村长。可是在刘大周这件事上,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之前,他还特地做过一个具体的统计:刘家湾九十多户人家,刘姓就占了快四十户了,他姓李的,虽也算是大户,还不够三十户,其他外姓的,差不多也就二十多户。姓刘本家的,刘宝存都打过招呼了;其他几户外姓的,该许诺的也许诺了。这样一来,李桂生和他票数的差距就不是一般的大,而是太过悬殊。对于这次选举,刘宝成感觉稳操胜券。可是,刘大周一家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他忽略了外出打工的这个人群。这个人群可是个庞大的人群。单就这一点讲,他就已经输给了李桂生。到底,回来多少个“刘大周”,刘宝成心里也没底。仅刘大周一家就四票呢!那么多的“刘大周”?他都不敢计算了。不过,离选举还有两天,事情还是有余地的。他决定先从刘大周入手,和刘大周亲不亲姑且不说,好赖是本家人,该想办法还得想办法,再说了他和他娘的李桂生算哪门子亲戚。他刘大周回来不就是为钱么,咱有的是钱;他李桂生能让这些人回来,我就能让这些人“过来”。这么一想,他心里有底了,大踏步向他爹家走去,他想好了,先摸清情况,年轻人由他“策反”,老一辈的,让他老爹披挂上阵去搞掂。

                 (四)

“大周兄弟,回来也不看看我这个老伙计。咋地,怕我以后到市里讨扰你?”刘大周一家正在炕上盘腿儿和李桂生拉官儿,就瞧见刘宝成他爹刘福贵嘴里嚷着迈进门来。

“福贵老哥,我昨个儿天黑才回来,正打算下午去看看你呢!”刘大周连忙从炕上滑下来说。

“大周媳妇,宝成娘可念叨着你哩。”刘福贵笑着对大周媳妇说。

“老嫂子可好?”大周媳妇赶忙应答。

“好着哩。这是长岁媳妇?”刘福贵指着长岁媳妇问。

“是哩,大前年结的婚。”

“大周,今个晌午,怎么说你也得和老哥喝两盅,你嫂子听说你们回来了,专门给你们做了莜面饺子。”

一旁的李桂生拉住刘福贵说:“大伯,你老可是稀客,今个晌午就在我家和大周叔喝吧!我有两瓶好酒哩。”

“囊怎么行,你大娘可等着咧,做了一大锅。大周要是不去,那可真是看不起我了。”说着扯着大周就往外走。

刘大周没法子,只好对李桂生说:“桂生,那我们中午过去和你大伯坐坐,你们就甭操心了。”

李桂生无奈,只得把这一家人送出门来,说:“叔和婶子吃过饭就回来吧,我还想和长岁唠唠呢!

刘大周到刘富贵家才发现,刘福贵早就换房子了,如今的五间大正房要多气派有多气派,不觉思谋起自家那郊区小院子来,跟这比起来,那简直就是狗窝,甚至狗窝都不如。宝成娘的饭已经做好了,看见大周媳妇和长岁媳妇,拉着手说道个没完没了,那叫一个亲。刘大周心里七上八下的,这酒可怎么消化呀!心里暗骂自己:烧包的,当什么选民,你以为选民就那么好当?

酒刚喝了两盅子,刘福贵就张口了:“大周啊!你回来也看到了,咱刘家湾的变化多大呀!宝成为咱家乡的致富可是没少费力,这次选举,你说啥也得支持他。”

“老哥呀!不是我拂你的面子,咱哥俩今个儿就说句实在话,桂生这孩子把我弄回来,我……”

“大周呀!这我知道,可是你心里掂量掂量亲疏远近吧!咱们可是没出五服的兄弟呀!宝成当了村长,那是咱姓刘家的村长。咱刘家湾的村长怎么能姓李呢!

“老哥,我……你叫我咋办?”

“长岁,你在市里打工,一个月挣多少?”

“寡,一千五左右。”

“要不,回村来干,宝成能让你的工资翻一番,工作还能做个清闲的。”

“真的,大伯?那敢情好。我现在在建筑队里,工作忙不说,老板还经常拖欠工资。别看俺们在市里,其实压根就不如现在村里人活得滋润。”长岁高兴地说。一侧脸看见刘大周脸黑得像锅底,赶紧住了嘴。

大家正吃着说着,刘宝成回来了,一进门就说:“说啥哩,这么热闹?”

刘福贵笑着说:“宝成啊,你厂子里不是正缺人手么?我正想让你长岁兄弟回来帮帮你。”

“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长岁兄弟愿意回来不?山上我还有几个矿点,正愁找不到个贴心人帮着料理呢?”刘宝成一屁股跨在炕沿上,边说边拿起宝成娘递过来的酒盅,“大周叔、长岁兄弟,我敬你们一杯。”

长岁一听这话,激动得一口酒差点呛着,说:“宝成哥,有你这话句话就行了,咱兄弟没的说。选举的事好说,叔刚才说得好,咱刘家湾姓刘。”

刘大周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当下也不知道该说啥,这长岁把话说到这份上,一点退路也没有了,让他回去跟秋兰和桂生咋说呀!可是他又怨不得长岁,长岁回来为嘛?不就是为几个钱吗?现在的老板黑得很,房子盖完了,人就找不到了。长岁去年的工钱到现在还有四千没要回来呢!只好一杯一杯的喝酒,到后来就醉了,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起身小解才发现原来睡在福贵家,不觉长叹一声。一旁睡着的长岁看见爹起来了,关切地问:“爹,难受不?今个儿喝得太多啦!”

“长岁,咱和你秋兰姑咋说呀?”

长岁扑哧一声笑了,说:“你下午睡得啥也不知道,我秋兰姑过来还看你呢!我见她和刘宝成不知道嘀咕了些啥,隐约听是秋兰姑占了点矿,想让赵乡长给把把舵呢!赵乡长如今和宝成可是表兄弟,事情还不知道咋样呢!”

刘大周半晌没言语。

“爹,我在市里建筑队那会儿,听我们队的刘白杨讲他姐夫当选民,一伙党员在会议室选副局长,上面已经内定了人选,可是下面选来选去就是和内定人选不一致,于是上午选完下午选,下午没选定晚上接着选。为此还专门订了盒饭,就在会议室吃。最后大家终于齐心协力,上下思想统一,选举圆满落幕。说到底,选民就是个屁,腚让你朝哪个方向放,你就臭哪方,不让你放响的,你就哑着,悄无声息地臭。”

刘大周突然觉得中午的酒气在肚子里凝结,不住地翻个。他把屁股撅出被窝,一用力,一个屁很响地放了出来。

文章评论

天空

[ft=,2,]白描色调,春秋笔法,好文,期待着。。。。。。[/ft]

蓝天

[ft=,5,宋体]"说到底,选民就是个屁,腚让你朝哪个方向放,你就臭哪方,不让你放响的,你就哑着,悄无声息地臭"潭老师硬会形容死呀,嘿,囊算说了个对.[/ft]

绣美

[ft=,2,]刘大周的心里活动写的好。[/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