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

两栖生活

夜深了，福地名苑里灯光次第暗下来，剩下的灯光缀在黑暗中楼的高处，像天上的星。灯光中的刘红莲总是想不通小小的县城，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这么多高高的楼都谁在住呢？反正她的家就她一个人住，说到家，刘红莲弄不清楚哪一处是自己的家，刘红莲有两处房子，都算是家，都很大，一个180多平米，一个是小别墅。平日里，小别墅里住着一个保姆，到了周末和假期，孩子回来了，她回去了，老公也回来了，挺像个家的。另一处房子住着她自己，隔三差五吴乐来住上几天，吴乐是刘红莲的司机，比她小七岁，模样长得还算周正，个头也很高，和刘红莲在一起生活有好几年了。吴乐的老婆，刘红莲见过，比刘红莲好看，但没有刘红莲有钱；吴乐的两个孩子，刘红莲也见过，长得挺壮实，刘红莲心想，都是用我的钱养得这么壮。心里这么想，很是不舒服，但是她离不开吴乐，一个人住一个大房子，孤独、空虚，她受不了。

刘红莲的老公叫李海，长着一张大众脸，不帅也不丑，个子不是很矮但也不高，反正没什么特色，走在人群中，迅速淹没。两人是双方亲戚的亲戚介绍的，知根知底，见过几面，大家觉得挺好的，就结婚了。婚后的两人都没什么工作，啃了一年老，觉得没劲，跟着几个朋友出去到大城市打工。刘红莲在一家制衣厂，每天没完没了的用缝纫机缝衣袖，没什么技术含量，认真点就行。李海随他表兄在一家车店卖车。两人打了几年工，这期间有了他们的大女儿李绮阳。带着孩子打工挺不方便的，再加上也攒了几个积蓄，看着卖车很赚钱，也想回到县城开个车店。有了想法，回到老家又撺掇了几个亲戚合伙一起干，这样一来，资金也有了，车店也就风风火火地开了，取老婆和他名字里的两个字，叫“红海汽贸”。红海汽贸开始时的规模并不大，没挣钱也没怎么赔钱。顾客不多，店员倒是挺多的，反正几家人不上班的都在，不上学的孩子也在，成天闹哄哄的。起初时候，你喊我声婶子，我呼你声侄子，家长里短，嘘寒问暖，亲热得很。时间长了，店里没什么收益，言语间就多了意味，脸面也渐渐拉得很长，闹得不怎么欢喜，遂找了个有声望的长辈从中间说和散伙了，最后剩下李海和刘红莲两个开夫妻店，期间他们又有了二女儿李绮月。两口子很忙，一个从市里接车，一个在店里售车，连个店员也雇不起，孩子一直是由双方的老人给带着。

也该两口子发财，半死不活撑了两年，家用小轿车一路的降价，国家也给补贴，还能分期付款。再加上县城里的工薪阶层又涨了工资，红海贸易终于迎来了事业的春天。小县城其实也就屁帘那么大，从家到单位大都不过二三里，步行也用不了半个小时，可是买车的倒是很多。你家买一辆，我家和你一样挣工资，凭啥我就不能买一辆。于是，你看我，我攀你，李海和刘红莲就肥了。肥的李海觉得不能没儿子，诺大个家业将来给谁呢！总不能将来给女婿吧！女婿毕竟是外人。于是，两口子就再造人，一造又是个女的，只能再造，再造就是儿子了，机会多了，希望总是有的。

刘红莲生一次孩子胖一圈，等她生完第四个孩子时，已经活脱脱成了个皮球，走路都能听到赘肉颤动的声音。也减过几次肥，成效不大，不过是皮球稍稍放了点气的样子，于是就不减了。穿上高档的服装，戴上昂贵的首饰，人也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店里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雇了几个小姑娘，家里看孩子做饭都有保姆。无事可干的刘红莲开始搓麻将，麻将馆里男男女女，说说笑笑，挺热闹的，刘红莲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李海的日子一样的滋润，起初在店里忙活一会儿，和店里的小姑娘玩笑一会儿，他觉得和小姑娘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好，人看着养眼，声音听着好听，心里还一波一波的起电，整个人感觉都年轻了十岁。回家再看看刘红莲，臃肿，人长得也就那样。不过说回来，就是七仙女，看上二十几年都视觉疲劳了。举目四望，周围成功的男人，哪个背后没有几个漂亮女人呢？其实也不用望，有钱了，漂亮的女人不知不觉中就贴过来了，好像突然间如雨后春笋般长出来似的。后来不用说，李海就在外面有了女人，年轻、漂亮。起初，还遮遮掩掩的，天天回家报个到，偶尔外面呆几宿。滋润在蜜水里的刘红莲还啥都没觉察，反正家里还有孩子，后来县城里的有钱人都把孩子送到了省城里的国际学校念书，刘红莲两口子一合计也把孩子送到省城去读书，给孩子们创造好的学习条件，让公婆干脆住在省城照顾孩子，这样一来，孩子们都到省城读书去了，放长假了或想家了就回来，反正家里有的是车，方便。

孩子们一走，家里一下子空下来，刘红莲才发现老公回家的时候少了，和几个要好的麻友在一起嘀咕，人家就那么尴尬的笑了。刘红莲就全明白了，起先是在家里闹，老公连哄带骗搪塞过去了，走出家门该干嘛干嘛，接着又找小姑娘闹，   小姑娘不怕她，大言不惭说：

“你们那代人不懂我们的感情，再说你这个样子，凭什么要男人喜欢你。”“你听听，凭什么？我们是夫妻，你算哪根葱？不就一小三吗？”

“小三怎么了？爱情又没罪，你爱闹闹去，我不离开李海。”

刘红莲没姑娘脸皮厚，闹不过去找公婆闹，闹大了，老公看遮不住掩不住了，索性就带着小姑娘公开场合亮相了，在外面另起炉灶。刘红莲再闹，老公说：

“我就是喜欢小姑娘，你想离就离，孩子四个，正好一人一半，不过儿子是我的。”

刘红莲说：“车店呢？”

李海说：“车店这几年都是我经营，想分没门，再说车店分开，不挣钱了，孩子们花啥？”

说到孩子刘红莲就不想离了，老公说：“不离，行，我李海也不是做绝的人，花钱你照样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就是别管我，想找情人也找。”

刘红莲被噎得上不来气，心想：找就找，你以为老娘人老珠黄，没人要了。心里这么想，她照照镜子，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脸上的肉直往下嘟噜，要貌没貌，要身段没身段。再说自己都四十大几的人了，真要在外面养个小白脸，还不让人笑话死。

闹大了，李海回家和刘红莲在一起就别扭得很，索性就懒得回家了，在外面买了一处房子，装修了一下，成了另外一个家。孩子从外面学习回来，李海就回来了，和刘红莲客客气气的，门外人看起来觉得两人相敬如宾，美满的很。孩子们走了，李海就又走了，偶尔回来，不过是给刘红莲送钱，还和以前一样多，毕竟他们之间有四个共同的孩子，老婆的钱到最后还是给孩子花的。李海低看了刘红莲，刘红莲除了给孩子花钱，还给吴乐花钱。李海搬出去后，刘红莲就买了一辆车，自己不会开车，就雇了个司机，就是吴乐，吴乐算起来还是她远方的亲戚，以前刘红莲日子不咋地的时候，吴乐他们一家还住在偏远小村子里，大家并不认识，等刘红莲他们富了，吴乐一家托吴乐的姨妈，也是刘红莲的姑姥姥，让刘红莲给找点活干。刘红莲问他会开车不？吴乐说：会。这样吴乐就成了刘红莲的司机。

刘红莲问吴乐：我该叫你啥哩？

吴乐不好意思笑笑说：远啦！我还是叫你刘姐吧！

姐就姐吧！反正大家也不怎么熟，再说吴乐的姨妈不是他亲姨妈，也不是刘红莲的亲姑姥姥。于是吴乐就喊刘红莲刘姐，刘红莲就喊他吴乐。吴乐比刘红莲小七岁，但村里人罪过大，过早地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来，看起来倒比刘红莲显得老气些。吴乐这个司机当的很轻松，因为刘红莲不出远门，也就是逛逛街，买点衣服，要不就是打麻将。钱倒是给的不少，而且家里不用的一些东西顺带送给了吴乐，说到底是亲戚，吴乐很感激，可是感激归感激，怎么感激呢！送点东西吧！人家也不稀罕，人家家里的东西都往外扔呢！体力活吧！也没有。看刘红莲平时挺孤单的，就经常和她打个趣，安慰几句，把刘红莲弄得心里很暖，渐渐地，在意起这个男人来。时不时地给吴乐买几件衣服，吴乐穿着挺精神的，刘红莲看的时候眼睛里的内容就复杂了，吴乐能懂，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给刘红莲当司机己经两年了，他知道刘红莲需要什么，她需要关怀，需要爱，需要来自男人的温情。两个人心里都有了情意，可是许多步子不是说迈就能迈的。

国庆节过后不久的一个晚上，孩子们都走了，刘红莲心里很是不畅，和几个姐妹打完麻将，就喝了几杯，有点醉了。回来时上楼，走路有些趔趄，吴乐就把她扶着送回去了，把刘红莲送回家，吴乐也没再出来。早上起来，两人看见房里的保姆，很是不自然。刘红莲就张罗着在福地名苑买了一处房子，这儿成了她和吴乐幽会的地方。行动隐秘，不过还是让李海知道了。很少回家的李海回来了，阴着脸问刘红莲：你和那个下作司机是咋回事？

“和你有关系吗？”

“你是我老婆。”

“你也知道我是你老婆，你把我当老婆吗？”

“那你也不能和个司机不清不楚吧！你让我在外面怎么做人？”

“做人？你和那伙狐媚子鬼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怎么做人？你还有脸问我，你不是让我找情人吗？”

“……”

“我要和你离婚。”

“离就离，反正车店一人一半。”

一说到车店，李海也没气了，摔门走了。日子又回到了过去，孩子回来，大家都回来，孩子没在，房子里就一保姆。吴乐也一样，在刘红莲与家之间穿梭，过着这种两栖生活。

夜深了，天空墨一般，远的近的灯火逐一消逝，站在窗口的刘红莲望着茫茫的夜不知前方的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