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痕——那些远去的背影……

情感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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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远去的背影……
 
      那是一段青涩、单纯、美丽、朦胧的年华,是他们,在我的青春的记忆里雕刻下了深深浅浅的足迹,是他们,用一幅青春的画卷丰盈了我生命的旅程。回眸时,尽管各有归宿,但那一段美好的往事,一直是我岁月长河里一道永远闪光的风景。 
  
                            ——谨以此文,致我们曾经拥有而又逝去的青春
 
        因单位晋级涨工资,需要参加工作的年限证明,形式迫在眉睫。 1982年的元月初的一天,凌晨5点左右我就起床了,匆匆忙忙洗漱完毕,迎着刺骨的风寒,我提着满满的一旅行包糖果礼品,风风火火地跑到长途汽车客运站,坐上了郑州至长垣县的长途客车。重返故地,激动的心情是无语言表的……。坐在冰天冻地的车厢里,双脚冻的撕心裂肺的生疼,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分别9年的老同事、老朋友,我就不由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任凭冰冻三尺,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他们面前,以诉别后之情。经过了5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下午2点多钟我乘坐的客车终于风尘仆仆地驶进了我的人生征途起步第一站——河南省长垣县境内。
      安顿好食宿,我立马给曾经工作、生活过三年的——长垣县机械厂总机打电话,找厂里 最值得信赖的老大姐(其实,只比我大7、8岁,因为性格温柔、为人处事比较得体,大家伙都尊称她大姐)韩紫香,想了解了解厂里这几年的情况,以便实施我来此地的计划,电话里告知韩大姐早已经调往县委某部门工作,根据厂里提供的电话号码,我很快打电话找到了韩大姐,韩大姐接到电话后,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不停蹄地一溜烟地赶到我住的旅馆。9年过去了,岁月的沧桑并没有给曾经在厂里享有极高荣誉的大家伙都当作亲人一般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韩大姐留下什么痕记,韩大姐还是当年那样年轻,文质彬彬,脸色白里透红,说话细声细语,笑容可掬,给人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她说什么也不让我住旅馆,拿起我的旅行包就走,盛情难却,我只好了办理退房手续,跟韩大姐来到了她在县城南新盖好不久的一处院落。走进韩大姐的新居,令人耳目一新, 院子很宽敞,院中间栽种着很多花草树木,大多数花草树木都在冬眠期间,只有一株长满了粉红色花骨朵的梅花树在凉凉的寒风中亭亭玉立,有些花骨朵已经含苞怒放、吐露芬芳,空气里迷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院子的右方是一排整齐有序的青砖大瓦房,大概有五六间吧,整个小院布局的有条有理、整洁大方……好一处清雅别致的世外桃源!我不由地赞叹道;使人有一种远离闹市、放松思想、回归大自然的感觉……
      
晚饭期间,拿出来了一瓶存放了十几年的干红葡萄酒盛情款待我。面对韩大姐两口子做的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我们边说边吃,韩大姐说了很多我离开厂里后所发生的事,当谈到了我曾经工作过的机工车间和我关系最好的车间的支部书记王佩玺和一班班长崔孝恩时,韩大姐顿了顿,煞有其事地说:“我给你说了,你可有个思想准备啊……”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他们俩怎么了?”韩大姐慢条斯理地说道:”崔孝恩死了,已经过世二年了,是病死的 ,撇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去年清明节我碰见他爱人领着二个孩子去给他上坟,悲悲切切地,挺可怜的,让人看了心酸……你不是也知道吗,他爱人就是北京来老家插队的知青后来招工分配到咱们厂机电车间工作的李玉兰”我听了,感到万分震惊,刚才韩大姐说头二句话时,我只是想到崔孝恩可能有天灾人祸,但是,绝对不会想到他会死……他和我一般大,才30出头,人生的路一半还没有走完,怎么就会死了呀?我的双眼模糊了……脑海里不由地浮现一双睿智、聪颖、会说话、洞穿力很强的大眼睛及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我又赶忙问道:”王佩玺,王支书呢?韩大姐不紧不慢地说道:“王支书也不在厂里了工作了, 他岳父给他调到安阳了,不清楚在什么单位。”韩大姐又说道:“你考大学期间,经常来找你复习功课的咱们厂隔壁大修厂的张雄也走了,他父亲1974年官复原职,占了河南省南乐县三个大学招生指标,把他们兄妹三个都推荐上大学了。听说,张雄去了长沙铁道学院”听了韩大姐这一番话,我顿时心灰意冷,泄气了,死的死,走到走……原来时还幻想着和这些老朋友们聚一聚,说说话……,如今却是时光辗转、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
     可能是为了赶点坐车,天不亮就起床,顶着风寒,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车……过于疲劳的缘故吧,韩大姐给我安排好房间,铺好被褥,我很快就入睡了。
      突然,朦胧中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小声叫我的名子,我睁开双眼,只见分别了9年的崔孝恩站在我的床前,他表情木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着我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句话,我记了几十年,那天晚上崔孝恩站在我床前的身影及面目表情直到今天在我的脑海里还清晰可见……)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崔孝恩朝我摆了摆手,说道:“你休息吧,我走了”随即就不见了踪影……。我猛地一惊,联想到晚间吃饭时韩大姐说他已经死了的话,心中感到一阵的恐惧……,我迅速打开了台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片寂静,原来这一切是梦中所为,可是我看见崔孝恩刚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就站在我面前,栩栩如生、落落大方和生前一模一样…… 。我从床上起来,披着棉衣,拉开了窗帘,望着深邃莫测的苍穹,望着那高悬夜空幽幽发蓝的一轮寒月,我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我想,冥冥之中,孝恩肯定知道我来长垣县办事了,所以,他特地来看看我……。想到这里,怀念的泪水不由自主地顺顺而下,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谢谢你,孝恩,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这么多年还没有把我忘记……,我知道,你就站在不远的的梅花树下默默地看着我……。”
      这个晚上,我彻夜辗转,难以入眠,往事像洪水猛兽似的冲破了记忆的闸门,滔滔不绝、一幕幕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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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长垣县广播站工作期间的照片 
 
    
人生路上,总能邂逅一双双温暖的手,牵引着你,走过繁花春季,走过绚烂夏季,走过果实累累的秋季,走过白雪皑皑的季,这就是我们人生旅途上邂逅的友谊吧……经年打开那时光的扉页,依然光彩绚烂!
     1970年3月初我离开了生活多年的繁华、热闹的大都市,离开了生我养我的父母及亲爱的弟弟妹妹们,孤身一人来到了黄河边上的一个小县城——河南省长垣县。很快我被县委有关领导安排在长垣县最大的工厂——长垣县机械厂工作。(该厂主要生产电动机)。厂里的领导对我非常器重,把我安排在全厂最大的车间-——机工车间上班。车间里又把我安排到车间唯一一台当时最大的C630型车床上,跟着车间牛主任当徒工。每月工资30元。看病吃药都是公费医疗,从此以后,我就开始了踏入社会、独立生活的人生征途。
      我们车间是全厂最大、技术骨干力量最强、是生产电动机主要零件的关键部门。车间工人年龄都不大,除了几个老师傅和车间领导,上了30岁以上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转业军人。 因为我是外地人,生活习俗和当地人大相径庭,加上当地人欺生思想比较严重,一些工人们经常拿我开玩笑,往往是我一开口说话,他们就哈哈大笑,并借题发挥强加到我头上“花生是树上长的”,并且,大肆宣传,搞的满城风雨,我走在县城里的街上,就听见背后有人指指点点说:就是她,说花生是树上长的……还大城市的人呢,连花生在哪里长的都不知道……。为此,我憋一肚子的气,碰见他们拿我开玩笑的时候,我就极力反驳他们的,他们反而指着我大笑说道:“瞪,瞪,眼睛和牛眼一样……”为此,我暗地里难过落泪了好几次,并深深地体会到独在异乡为异客、此时此刻难为情的苦涩滋味……。
      在这情绪低落、无助无奈之际,
也是天助我也吧,真巧县广播站因一个广播员生病住院,人手不够,打电话给我们厂里指名道姓提出借调我去广播站工作一段时间,我非常高兴,心想总算脱离这些狗屁不通、讨人厌的土包子了。在广播站工作的期间,我认识了好几个北京体育学院文革中毕业来长垣县某农场劳动锻炼的大学生和一些知识青年(包括西安市二个返乡知青)。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何必曾相识!我们相处的非常融洽、愉快,每逢星期天,他们都分别邀请我到农场或者知青点去串门、做客,我的生活渐渐地变得充实起来了,视野也开阔了许多……。半年后,再返回工厂的时候,我们车间又多了七八个转业军人,其中有二位和我一见如故,再遇到一些工人拿我取笑、开涮的时候,他们二个人就站出来打圆场公开庇护我:“人家一个女同志背井离乡、初来乍到,你们大老爷们老欺负人家干啥?”这就是以后我视为知己朋友的车间副书记王佩玺和一班班长崔孝恩。
      崔孝恩和我同岁,原在在北京当兵,他个子不高,但是长的非常精神,脑子灵活,反应能力很快,智商极高,父是县委的一位领导干部王支书高大英俊,慈眉善目,一双黑白分明眼珠炯炯有神,说话、做事稳稳当当,像个兄长, 他比我大5、6岁,在北京某军校毕业后,分配到杭州军分区工作,曾经是威风凛凛、人人羡慕的营级军官,因为夫妻两地分居的原因,转业到我们厂里工作,是我们机工车间党组副书记。因为年龄都相仿,且都有共同语言,我们经常聚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连一日三餐都坐在一个饭桌上吃,时间一长,我对他们俩就有些依赖感了……。
      尽管如此,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丝凉风吹过来,一片树叶落下来,都会唤起我对家乡无穷无尽的怀念及对父母姊妹深深地牵挂……。他们俩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知道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在举目无亲的异地生活工作实属不易,以他们最大的能力,给予我更多的照顾和关爱。他们把我调到和他们同一个班上(当时,工厂作息时间都是二班倒),想着点逗我开心快乐。好多次下夜班,他们俩都会嘀嘀咕咕密谋一番,然后急急忙忙的先走了,在我经过黑咕隆咚的地方出其不意地、赤条条地大喊一声猛地扑过来,起初,由于我不防备经常被他俩的恶作剧吓一跳。后来,我就摸清他们俩的规律了,快走到黑灯瞎火的地方,我就放慢脚步,悄悄地藏到其他女工身后……,每当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地站在那里,红着脸,低着头,尴尬地笑着给吓着的女工小心翼翼地陪着不是、眼睛四下里找我的时候……,我就暗暗地躲在一边捂着嘴格格的笑个不停,觉的特别得意开心……。(直到今天想起来还觉得好笑,好像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余味无尽……)
      有一天上着班,想起了一些曾经不愉快的事,我的心情特别的坏……一位工友走过来说:“孝恩找你有事,你快过去吧!”我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迅速来到车间的最后方崔孝恩的车床旁,只见他熟练地操作着车床,车头飞快地转动着,他明明看见我走过来,却头也不抬,我问道:“崔班长,有何指示?”他装作听不见,只管干活……我急了,一连问了几次,他慢慢抬起头,涨红着脸,带着青涩、腼腆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月环,月环,月月红一次!”(月环是我的小名)我听了,真叫我哭笑不得……我走向前去,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是人人皆知的公开秘密,老弟,你才知道啊!……”我哈哈大笑,顷刻之间,忘记了一切烦恼……
       同样有一天我正在闷闷不乐地低头开着车床干活,谁给我打招呼我都不理,突然,一个工友慌里慌张地走过来说道:“……,王支书叫你过去说事呢,”听说领导找我,我只好丢下手中的活,快步走到王支书的车床跟前,问道:“王书记,你找我有事啊?”他也是聚精会神地低着头认真地一丝不苟地操作着车床,车头飞快地转动着,巨大的电机动力,使得火红的铁屑随着飞快转动的车刀四处飞舞,真是削铁如泥……。(火红的铁屑如果不小心溅到衣服就是一个洞,溅到皮肤上,就会烧的皮肤吱吱响,直到今天我脚面上还留有铁屑烧过的疤痕……)我一连叫了几声,见他不答应,扭身就要走,他赶忙抬起头来说:“别走!”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沾着机头上的油泥,满脸的严肃、庄重,默默地在车床边沿上写道:1457。当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说,你再看看,我仔细一推敲,原来意思是:你是我妻。我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好啊。你野心不小!然后,也学着他,沾着油泥在“1457”后边写道“1748!”(你去死吧)他看了看,无语,仍然低头开着车床……我自鸣得意,以为打了个打胜仗,一蹦一跳地走了,突然,我猛地回头看了看,只见王支书嘴角上挂着一丝微笑,喃喃自语地说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一怔,光然大悟,原来这一系列的恶作剧都是他和孝恩有意识地安排好的,目的就是怕我在它乡异地感到孤独无依、思念家乡父母亲人……我不由得肃然起敬、心存感激……。
      最难忘的是冬天里的一个星期天,王支书来厂里了,在厂传达室门口站着看家在外地滞留在厂里的工友们下棋,看见我从厂外回来了,就迅速回宿舍了,开着门,披着军大衣,坐在桌子前看书,很有军人风度……我知道他在等我……,我就装作看不见……最后,他憋不住了,走到我宿舍门口,把我叫出来,递给我一包油乎乎的东西,说道:“家里炸了一些绿豆面萝卜丸子,想着你离家远,平常吃不着,就趁热给你送来一些,你赶快吃吧。”说完,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毅然绝然地扭头就走了,我一听,知道错怪他了,感到很内疚,我冲着他高大、飘逸、潇洒的身影,含着感动的泪水,大声说道:谢谢你啊,王支书,你别生气 ,孝恩不在,我不能单独去你宿舍,男女有别,不能让同志们说闲话……”  
     日久生情,慢慢地我就适应了当地人的生活,和工人们也很快地打成了一片,那些经常拿我开玩笑的工人们也不再拿我开涮了,从此以后,谁也不再提花生是树上长的了。我很快学会了说河南话,大家都亲切地叫着我的小名,每逢节假日,厂里一些离家较远不回家的女工友都会主动地来我宿舍里找我玩,大家围着我说不完的话,平常买衣服鞋袜都要叫着我去,说我眼光高,有审美观,让我帮助她们选购……我们围着蓄水池边洗衣服边聊天,聊到兴奋的时候,就放声高歌……。厂里的食堂节假日开二次饭,碰到吃饺子的时候,一大早,我们就相约一起到食堂的操作间帮助大师傅包饺子,大家围着面案,叽叽嘎嘎包着一分钱一个的饺子,然后,由大师傅下到锅里煮熟……吃饱后,就成群结队地逛街,逛商店……。在我宿舍的隔壁住着厂里一位家在外地德高望重、技术精湛的老技师,他的宿舍门前边,有一颗枝叶茂盛的葡萄架,每年八、九月份葡萄成熟的时候,架子上就挂满了一串串的令人垂涎欲滴晶明剔透的大子葡萄……。夏日里的节假日,厂里一片寂静,各个车间都没有了往日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尤其午后的厂区,几乎看不到一个来回走动的人影,感觉空气都要爆炸似的。我们吃好、玩好后,仲夏的知了声一浪高一浪欢快地大合唱着里,趁老技师午休的时候,偷偷地每个人都搬个凳子蹑手蹑脚地放到葡萄架下边,然后站在凳子上,选摘每串发红、熟透了的一粒粒葡萄子往嘴里填……我经常听见老技师站在门口,看着葡萄架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葡萄老长不熟,还是那么青……丰富多彩的生活,让我暂时忘记了远离家乡的惆怅与苦闷……  
     有一次,在厕所里,我突然听见隔壁两个女工说话中,指名道姓地说道了我,我马上警觉起来想听听她们说我什么坏话,谁知道她们顿了顿,其中一个说道:“月环越看越好看……,穿件旧衣服一看也是大城市的人……”那个马上应声道:“就是……”就没了下文……我听了以后,很感动,没有吱声 ,悄悄的离开走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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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长垣县与西安返乡知青 
 
   也许,在青春里本身就没有谁对谁错,在迷离飘舞的流光里,随处可寻的都是一枚枚的枫叶。不是枫红,是青涩的叶子……
      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大学生”的7.21指示下,1972年六月份个别大学开始试招,生源由各个单位推荐选拔,不用文化考核。接到通知后,我及时报了名,并参加了好几个院校的面试,招生老师对我的形象及文化素质都很满意,几个院校都表示愿意带我走。但是,因为名额有限,加上我又是外地人,受到了排挤,县教育局把我硬刷了下来,县教育局谢局长还假惺惺地对我说:“今年招生的学校都不好,明年一定保送你去一个名牌大学……”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1973年全国大专院校大规模正式招生的风暴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到处都是人群聚集、沸沸扬扬、跃跃欲试。这一次大学招生,除了推荐选拔外,还要进行文化考核筛选。我所在的长垣县一共18个大学生招生指标,报名应试的人员却不计其数 。县工业区推荐选拔了可能有三,四十个人吧,最后经过层层筛选,就剩下十一、二个人了,我们厂就锁定我一人了。
      厂里的的同志们都为我上大学而添砖添瓦,大作舆论,我们车间主任大张旗鼓地说:“只有小郭配上大学,其它的人都跟听天书一样,什么都不懂……”王佩玺支书和崔孝恩班长这两个昔日的好朋友,更是锦上添花、大力扶持。从班组到车间到厂里,都给予我很高的评价和鉴定,全厂上下一致推荐我上大学。
      我和工业区所推荐的一帮考生经常随时出没各个招生委员会所设的有关部门,共同的目标,把我们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在招生检查完身体后,县教育局让我们填报考履历志愿表,但需要一张免冠一寸照片,眼下我们都没有现成的照片,只好赶快抓紧时间去照相馆照相。我们十几个人熙熙攘攘、高高兴兴地来到县照相馆,等轮到我交钱开票的时候,一摸口袋没有带钱,排在最后的一个身穿绿上衣、下穿蓝裤子的空军军装的男生大声说:“我来,我有钱,我给你交!"然后,他非常风度地走到前台,帮我付了钱…… 
      在我的印象里,光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没有单独跟他说过话,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有176cm的个头,瘦瘦的身材,白白净净的脸上闪烁一双机灵、聪慧的大眼睛,浑身上下充满着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事后,听同事们说,他叫张雄,原是北京空军某部飞行员,因为他父亲(原长垣县县委书记,后调往安阳,任地区地委副书记)文革中被打倒的缘故受牵连,转业到我们邻厂——大修厂当工人。
        适逢星期天,下午4点多钟,我吃完晚饭后,沐浴着懒洋洋的夕阳,慢悠悠地徒步去隔壁大修厂给张雄还钱。一进大门,就看见操场上一群朝气蓬勃的穿着红背心、白背心的小伙子们翻滚跳跃、紧张有序地打着篮球,我一眼就瞅见了张雄。军人特有的气质让张雄显的分外的矫健、挺拔且与众不同,他看见我来了,打得更得劲了,一连几个空中
漂亮的回合,他频频得手,投进去好几个球,我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等打篮球结束后,我就跟着张雄来到了他的宿舍,张雄给我倒了一杯水,也许打篮球太累的缘故吧,瞬间,张雄就靠在被子上双手枕着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显得分外优雅、潇洒。我说明了来意,然后把钱递给他,谁知道,他连手都不抬,也不说话,我只好把钱放到了桌子上。只见张雄眼睛对着天花板,看都不看我一眼的说道:“其实,我早就认识你……,”我笑道说:“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啊?”他停了停,慢慢地说道:“大前年你去县人民医院,可能走错了门,推开了s光透视室的门,那时候我刚刚从部队转业回来,陪着朋友来医院拍片做胸腔检查……,”哦,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想起来了,1970冬天我牙疼到县人民医院去看病,无意中推开了透视室的门,只见一个坐着的身穿空军军装英俊的青年人回头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张雄紧接着又说道:“打这以后,我就经常看见大多数日子都是你一个人在路上孤零零地走着……,”我听了后,一时愕然,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长垣县三年来,我也从未想到有一个条件不菲仅仅比我大一岁的年轻人在暗中悄悄地关注着我,然而,他从未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要不是这一次统招工农兵大学生,要不是照相我没有带钱,说什么,我也不会主动去认识他的,想到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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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大学生宿舍留影 
   
冥冥之中自天意。1973年高等院校统招工农兵大学生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由于我从小是在兰州长大,对兰州的风土人情有着很深的感情。兰州市有我很多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发小,并且有我家很多亲戚,最主要的是我唯一的亲舅舅同年5月里刚刚过世,撇下无儿无女、体弱多病近70岁的妗子,孤苦伶仃的一人在兰州生活着……,所以,填志愿表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报考的是兰州大学。
      招生程序一页页掀过去了,最后,只剩下文化考核了,过五关斩六将剩下为数不多的我们都在紧张地复习功课,准备迎接高考。由于我是初中六六届毕业生,没有学过高中的课程,(主要是数理化)所以买了高中三个年级的数理化课本,并
收集了很多有关高考的学习资料,开始自学,搞不懂的地方,就不耻下问地向厂里的工程师、技术员们求教。还经常去大修厂找张雄,切磋一些复习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
       在六月上旬的一天,我们迎来了1973年高等院校停止了7年的大学招生考试,记得那一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空中飘着蒙蒙细雨。我们200多名考生聚集在长垣县一中,四个教室坐到满满的,每个教室有二名监考人员。试卷是:语文、政治一张卷(100分)数理化一张卷(100分)。我坐在教室里,紧张地在试卷上答着考题,整个教室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刷刷的钢笔声在摩擦着试卷……考核分很快下来了,张雄数理化满分,而且二个选做题也答对了(每题10分)张雄数理化考了120分,语文、政治比较差,刚刚及格。我和他刚好相反,语文、政治88分,数理化76分。
      兰大招生负责人唐老师对我的考核成绩比较满意,尤其是对我的作文赞不绝口……但是,名额少,竞争力强,也就是:狼多肉少,每个考生都有随时被淘汰的可能。正在我惶惶不可终日等待录取通知书之时,张铁生一张白卷打破了1973大学招生顺理成章的录取程序……,县教育局强词夺理以我没有下乡插队锻炼、不能光看考试成绩为理由,依旧很残忍地把我刷下来了。(事后,我想就是没有张铁生的白卷,长垣县教育局也会以各种理由、百般阻挠我上大学的,因为他们绝不容许我一个外地人轻而易举地占去全县18个指标的其中一个)眼看着各大院校的招生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都发下来了,我万念俱灰、绝望之极……。一天中午,我去食堂排队打饭,突然听见后边一位师傅叫我,并问道,你不是上大学去了吗?怎么还没有走啊?我如实回答了这位师傅,这位师傅不紧不慢地出招道,你不会去安阳找找咱们的陈书记吗?(我们厂里的陈书记年前调往安阳地区某单位)让他想想办法,找找人,帮你通融通融……,一语点醒了梦中人……。我把饭碗一丢,饭都没有吃,赶紧向车间领导请了假,赶往县长途汽车客运站。此时此刻,开往安阳的长途客车已经整装待发,人坐的满满的,也没有票了,好在乘务员她认识我,也同情我的处境,网开一面破格让我上了车,我一路站到了安阳。
      我迅速找到了调往安阳工作的陈书记,陈书记很抱歉地说他在教育系统没有熟人,无奈之下,我只好去地区大专院校招生委员会,找到了兰大的招生负责人唐老师,唐老师情真意切地告诉我:“你的高考成绩不错,作文写的很好,是一个高中生的水平。我非常愿意带你走,但是,必须有一个关键人物替你说一句话,我才敢带你……。”我挖空心思地突然想到县革委会军代表赵彦君平日里对我很好,每次在街里碰见我,都要和我打招呼,他是县武装部部长,作为军代表支左驻进县革委会,任县革委副主任。我赶忙给长垣县武装部打电话,却告知赵部长正在安阳地区一所开会,真是无巧不成书……晚饭后,我去一所找赵部长。赵部长正在和一大帮军人打扑克,脸上贴的都是白纸条,因打牌心切,见到我,急急忙忙地说:“放心吧,小郭,我一定把你保送去上大学。”一句话就把我打发走了。
       
第二天上午,我去见唐老师,并把赵部长说的话学给了他,谁知道唐老师说:“别傻了,今天下午地区大专院校招生委员会就封门结束了,你现在赶快去找赵部长,让他给你写一个肯定保送你上大学的条子……。”并且告诉我说:“自从你被刷下来后,长垣县教育局已经推荐了好几个生员给我,我都没有答应,因为我一直对你抱有希望……。就在刚才召开的招生总结会上,招生办的负责人还问我,兰州大学的生员决定好了没有,到底带谁走?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决定好了,我就带郭某某!  我的执拗,引起了全场招生人员不约而同的哄堂大笑……”听了唐老师的一番话,更加坚定了我求学的信心!我非常感动,也有了主心骨……,来不及多说,我背着书包急匆匆的又赶往安阳地委一所。刚走到大门口,只看见,一辆接一辆的军用吉普车络绎不绝地开出来了,原来,安阳军分区召开的会议结束了。我问站岗的哨兵,是否看见长垣县武装部的车?哨兵说,还没有出来,真是天意也。我站在一所的大门口目不转睛地朝里看着,心焦如焚……,苍天不负苦心人,千钧一发时刻,赵部长乘坐的吉普车缓缓地开出来了,我急忙上前一步,双手一栏,说道:“赵部长,不准走,我的事还没有办,你就想溜……说话不算话!”赵部长下了车,点着我的额头,哈哈大笑着,亲切地说道:“你这个小郭啊,真拿你没有办法,你说吧,想让我怎么做?”我说:“你给我写个条子,就说,经研究,同意保送郭某某上大学。签上你长垣县革委会副主任赵彦君的大名。”赵部长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他随即跟开车的司机要了一张纸,一支笔,趴在小吉普的帆布棚子上,照着我说的话,写了一个纸条,如释重负地微笑着递给了我,我看了字条后,满怀感激之情,深深地给赵部长鞠了一躬……。
     
   就这样,我如愿以偿很快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回望这二年为上大学所经过的沟沟坎坎、风风雨雨……我不由地心中无限感慨:如果没有厂里食堂排队打饭时那个师傅的一句话的提醒、没有兰大招生负责人唐老师执着不懈的坚持、没有赵部长惜香怜玉的侠义心肠、没有这么多好心人的一路绿灯、鼎力相助,就没有我的今天!求学之路如此坎坷曲折,让我永世不能忘怀,个中的艰辛,只有我自己知道。
        
吃水不忘打井人!在兰大上学期间,我经常去看望唐老师,以表谢意。说起高考录取中的一波三折,我开玩笑对唐老师说:“看来你一介羸弱书生,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抵触长垣县教育局啊,非要把我带走啊?”他回答说,我是外柔内刚,我看准的事,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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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兰州大学校办展览会全体成员 于兰大图书馆门前留影
    
        …从没有开始,也就说不上结束。所以,当一份情感化为句号的时候,一切,都注定成为多年后最美的回忆。
     相比之下,张雄就没有我那么幸运了,虽然他的高考成绩不错,数理化满分外加二道选作题20分共120分,是1973年高考中为数不多、当之无愧的数理化天之骄子!但是由于他父亲的问题没有解决,张雄与1973年的大学招生失之交臂、擦肩而过。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迅速地办好户口、粮食关系等一切迁移手续后,就到大修厂,去和张雄做最后告别。那一天,张雄刚好在班上,我把他从车间里叫出来,张雄身着油腻腻的工装,一扫往日自命不凡、狂傲不羁的常态,篮球场上生龙活虎、欢呼跳跃的身影已荡然无存,两只油泥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好像霜打过的茄子,低着头也不说话,情绪很是低落……,看着意志消沉、精神萎靡的张雄,我很是心疼……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草草地说了几句安慰话,就转身走了,他对着我的背影,很伤感地说了一句:“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强忍住眼里的泪水,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到他们厂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大老远的,只见张雄还站在原地,怔怔地目送着我……可不是吗,这一别,就是一辈子!年华散尽,不过是陌路一场!
      临离开厂里的那一天中午,我一边紧张地捆绑着行李,一边和前来送行的工友们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宿舍门口,很想再见见王佩玺支书和崔孝恩班长,感谢他们俩这几年对我的关照和爱护,但是直至最后,也没有见着他们的面,我知道他们俩舍不得我走,见了面更难过……所以,避开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清脆悦耳、熟悉的口哨声传到我的耳边,透过宿舍的竹帘缝隙,只见崔孝恩两只手插在裤子篼里悠闲、轻快地吹着苏联歌曲“小路”一路走来,经过我们宿舍门口的时候,他特意斜着眼睛往屋子里瞅了瞅,笑了笑,摆了摆手,然后扬长而去……我知道他是在和我告别……,谁能又知道这是他留给我的在人世间的最后的音容笑貌……,至此一面,永远不能忘怀!
      什么才是美丽?将一份美丽的情感装在圣洁的心里,依然彼此倾慕,不去言说,不管岁月如何变幻,依然保鲜着多年前的年轻与浪漫,纵使不再是当初的容颜,却永远带不走生命里最初的春天。无论时光怎么抹去曾经的稚嫩,终抹去不了那段扎根心底的记忆。 
 
    
恍惚中,我仿佛又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一张张带着欢笑的面庞,或快或慢的奔跑在这个成长的世界……

图片 

           (文中崔孝恩、王佩玺、张雄、韩紫香、武装部长赵 彦君均为真实姓名) 
 

文章评论

康吉

[em]e163[/em] 大姐,晚上好。[em]e166[/em] 音;读完您撰写的追忆文章,感触颇深,受益良多。 大姐心怀一份懂得,温一壶流年的记忆,让曾经岁月的晴好滋生心底,融入血脉,打开记忆的闸门言情,回味往事时光,温暖当今的自己和同时代的人,以此致我们曾经拥有的而又逝去的青春。 大姐,您不是长我一岁就是两岁,已过花甲之年的我们,追溯起年轻无暇,风华正茂的青春和壮年时的华年,和您一样想起曾经和自己一起工作但已远去的背影,真的感慨,真的有蹉跎岁月之感,真的有难以忘怀之情。 在大姐文章里,岁月的印记印痕刻骨铭心,昭示我们不要忘记那个年代的真善美,提示我们要敬重历史,不因失去的年华而悔恨。生命,是一朵自由行走的花,它有过青春,有过美丽,它也走过暗夜,走过隐忍,这才是真实的生命囊括,也许只有这样,生命才能走向茫茫如许的天涯 。。。。。。

康吉

[em]e163[/em] 大姐,晚上好。[em]e166[/em] 音;读完您撰写的追忆文章,感触颇深,受益良多。 大姐心怀一份懂得,温一壶流年的记忆,让曾经岁月的晴好滋生心底,融入血脉,打开记忆的闸门言情,回味往事时光,温暖当今的自己和同时代的人,以此致我们曾经拥有的而又逝去的青春。 大姐,您不是长我一岁就是两岁,已过花甲之年的我们,追溯起年轻无暇,风华正茂的青春和壮年时的华年,和您一样想起曾经和自己一起工作但已远去的背影,真的感慨,真的有蹉跎岁月之感,真的有难以忘怀之情。 在大姐文章里,岁月的印记印痕刻骨铭心,昭示我们不要忘记那个年代的真善美,提示我们要敬重历史,不因失去的年华而悔恨。生命,是一朵自由行走的花,它有过青春,有过美丽,它也走过暗夜,走过隐忍,这才是真实的生命囊括,也许只有这样,生命才能走向茫茫如许的天涯 。。。。。。

武申

[em]e163[/em] [em]e100[/em] 青春无悔! [em]e142[/em] [em]e183[/em]

宗才

大姐说实话你比我们好的太多了,你进工厂有工资,生活也好,你很幸福啊。可我呢68年下乡后,全靠自己,吃的吃不上,穿吧没有,一天上山下山修枝间伐,还要把砍下的树,扛下山,整个肩膀都压肿了,那时的我人小力小,就几乎每天都要哭一场。看了你的文章后,心里在想我们有着不同的经历,但是,你的善良,你的温忆,还有你的智慧,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就像二楼说的那样.....大姐心大姐心怀一份懂得,温一壶流年的记忆,让曾经岁月的晴好滋生心底,融入血脉,打开记忆的闸门言情,回味往事时光,温暖当今的自己和同时代的人,以此致我们曾经拥有的而又逝去的青春。怀一份懂得,温一壶流年的记忆,让曾经岁月的晴好滋生心底,融入血脉,打开记忆的闸门言情,回味往事时光,温暖当今的自己和同时代的人,以此致我们曾经拥有的而又逝去的青春。

仁厚吉祥

时代不同,感触有别样;当大姐即将大学校园学习圆满之时,我才告别中学生活,离开父母在河西走廊下乡插队,开始社会人生的第一起点。品读姐姐的纪实故事,感受颇亲。

当年明月

岁月有痕,光阴似箭半个世纪,眼前依稀往事如歌,似诉似泣两鬓已斑,无怨无悔.老妹文章,热情洋溢,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当年明月

岁月有痕,光阴似箭半个世纪,眼前依稀往事如歌,似诉似泣两鬓已斑,无怨无悔.老妹文章,热情洋溢,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劝勉诸君,开卷有益!

泰山松

你66年初中毕业,73年入大学,很幸运。我也与你一样。难忘的岁月。

凤凰涅槃

你的回忆文章很感人。我们都有花样年华,都经历了火红的年代,有许多刻骨铭心的故事。是一生永远抹不掉的记忆。

凤凰涅槃

你的文章很感人,音乐也好听,是一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