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孤鸿

    有个朋友在这个月底要开演唱会，请我帮她做个音、画结合的多媒体作舞台背景。于是我上网寻找相关资料，却意外地找到了阎唯文唱的《桃花红杏花白》。

我收集、模唱了很多阎唯文演唱过的歌，如《母亲》、《小白杨》、《说句心里话》、《想家的时候》、《当兵的人》等脍炙人口的好歌。这些歌唱出了军人的阳刚与柔情，也唱出男人的希翼和奋斗。唱起来特带劲！

我曾听过陕西女歌唱家单桂荣唱的《桃花红杏花白》。当我听到那首歌里带有西北民风，夹着些许青海花儿的特有旋律，心里觉得非常凄美。这唱的是鲜艳的花吗？怎么有秋叶凋零后的飘落。这唱的是爱情吗？怎么有悲伤绝望时的滞重。它一反黄土高原上的粗旷豪放，却细腻得如丝如缕，寻求得如痴如醉，缠绵得如胶似漆。哦，这是女性的真情独白，这是女儿的殷切想望。

可当我听了阎唯文唱的《桃花红杏花白》，顿时百感交集，感叹万分，心酸得直想流泪。原来男人心底的寂寞，竟是那么脆弱；理想上的追求，竟也如此执着！于是我走出办公室，让窗外寒风，吹散我眼眶里的泪水。

是夜，在似睡非睡中，这旋律又来撞击我的心房。那发自内心的呼喊，在交响大乐队的伴奏下，似海浪阵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它顽强地冲击着危崖险岩，退却时卷走一切思想，只留下模糊的沙滩；似松涛滚滚，忽远忽近，笼罩四野；它坚韧地隐伏在脑海深处，时刻磨砺着我的神经。

噢，美丽的梦神，快来亲吻我，拥抱我。让我摆脱这旋律，象个孩子似地安然入睡吧。

许普诺斯听到了我的呼喊，从奥林匹斯山翩然而下，飞越高山重洋，化身为美丽的女郎，含情脉脉地降临到我面前，细腻如玉的手里握着一支鲜艳的罂粟花，温柔地拂摩了一下我的脸。那花散发出一阵销魂蚀骨的幽香，使我一时心醉神迷，不觉酣然入睡。

待我清醒过来，竟发觉自己戴着老式玳瑁边眼镜，梳着三七开的头发，身穿三十年代的竹青布长衫，脖子上围了条洁白的毛线编织围巾，左胸前插了支钢笔，右手握着枝红玫瑰。在若有若无的音乐伴奏下，在追光灯指引下，我梦游般独自一步步走上腾讯空间舞台的左前方，却被一堵厚重的大幕挡住了我前行的路。

绛红色的大幕加深了幕后的神密感。台上一片朦胧，台下一片寂静。台上台下，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面对重重的大幕，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满怀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楚，唱起了《桃花红杏花白》里的开场白；哎咳咳咳…一句甩腔唱完，我屏气凝神细听。那歌声似乎被抛弃在亘古荒原，周围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我运了口气，提高音量却小心翼翼地接唱第二句；哎咳咳咳…再停，继续寻找知音。可除了剧院墙壁反弹过来的回声，剧场里还是一片寂静！忧伤中，我的心似乎绝望得要碎了，于是将余下的开场白一口气唱下去，哎咳咳咳…..

余音未歇，幕布徐徐向两边滑去，舞台深处的灯光唰地全部打开。台下乐池里，交响大乐队演奏的前奏，如冲破黑暗的千军万马，呼啸奔腾而出，顿时充满空间舞台。我仿佛成了《一千零一夜》里的阿里巴巴，一步跨进堆满金银珠宝的山洞，面对五彩缤纷的景象，刺激的我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在前奏的后半阕，八个美女穿着江南款式的丝质绣花旗袍，撑着杭州绸制花伞，伴随着琵琶的轻快弹拨乐，从舞台深处联袂飘向舞台中央。她们俯仰转侧，盘旋交错，如穿花的蝴蝶，似采蜜的精灵，整齐划一，随着乐曲翩翩起舞。身后的多媒体舞台大背景上，不断地叠现出青翠竹海、如黛山峦，小桥流水、江南古镇，橹声咿呀、画舫轻行，粉墙青瓦、古刹钟声，楼台亭阁、庭院深深…并不时闪现柳丝如烟、湖水微澜，牡丹、芍药、红梅、碧桃、玉兰、月季、杜鹃、菊花、荷花等名花次第开放。屏中美景，台上佳人，构成了一幅幅绝美的流动风景画。

我惊呆了，左手抚胸，持花的右手微微颤抖，心中满怀喜悦，傻傻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她们林中女仙般的舞蹈，憋住呼吸，惟恐惊扰了她们。我似乎从她们脸上，依稀看到了御风行者、篱落青青、晓梦晚枫、经典女人、沧海一粟、笑意盈盈、荷塘印月、绛珠仙子、轻风竹影、微殇旧梦、微啦、无忧、阿华、阿钟、阿紫、简单、叶子、愚、采菊东篱下、Blue sky等常来我空间交流的女士们的影子。尽管很多人只闻其名，却从未睹其面。

我踏着前奏的尾音，向舞台中央前进一步，右手中的玫瑰指向舞蹈的美女们，满怀柔情地唱了起来；“桃花来你就红来，杏花来你就白。爬山越岭看你来呀，啊格牙牙呆”。

听到我的歌声，美女们相视嫣然一笑，边舞边退，缓缓消失在右边幕里。第一次过门响起，我微倾着上半身，带着茫然若失的表情，向美女消失的地方频频张望。接着，幕后响起了女声二重合唱,似乎在回答我；“榆树来你就开花，疙枝来你就多。你的心眼比俺多呀，啊格牙牙呆”。

我面色凝重，在第二次过门里低头、沉思、踱步；难道她们不相信我？只把我的真情流露看做时下流行的精神网恋？于是我振作精神，在欢快的伴奏下昂首再唱道；“锅儿来你就开花，下不上你这米。不想旁人光想你呀，啊格牙牙呆”。

在近似DISCO的伴奏里，我豪情迸发，载歌载舞；一会儿扬鞭催马绕场飞旋，一会儿华尔兹、恰恰转探戈，并不时来个凌空大跳，接侧身旋转。多媒体大屏幕如发了疯似地，一个个美女的生活照、婚纱照、艺术照，如灿烂的礼花，热烈绽放；如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千姿百态；如魔术师手里的扑克牌，层出不穷。

受到屏幕的鼓舞，我更兴奋了，继续唱道；“金针来你就开花，六瓣来你就黄。（面对屏幕，缓缓单腿下跪，满怀希望地昂头，双手慢慢平抬）期望和妹妹结成双呀，啊格牙牙呆”。

我刚唱到“双”字，屏幕似乎吓了一跳，所有的照片瞬息定格，然后腼腆似地波动了几下，害羞般地扭一扭，纷纷消隐而去。屏幕转眼间一片空白！

我懵了，几乎不相信这事实。于是站起身，从F 调跳到降C调，歌声中带着哭腔，继续伸手恳求；“桃花来你就红来，杏花来你就白。期望和妹妹结成双呀，啊格牙牙呆”。

美女们陆续又出现了，可这次她们没有跳着优美的舞蹈，只是三两成群、忽隐忽现在众多的边幕里，时不时指着我，交头接耳，掩嘴窃笑。

我做着最后的努力，但底气已明显不足，只能勉强挣扎；“期望和妹妹结成双呀（停顿片刻），啊格牙牙呆”。

在我一唱三叹、近乎无望的歌声里，美女们注视着我，默默地重新站成纵队，脸带忧伤和无奈；如美丽的蝴蝶扇动着柔弱的翅膀般，双手柔摆；踮起脚尖，徐徐后退，隐入大幕深处，不见了。只有周围墙壁上反弹过来“结成双呀...结成双呀”的回声，似乎在嘲弄我。

中幕在乐队的余音袅袅中慢慢落下，头上的追光灯也逐渐减弱。我明白，该谢幕了。于是，我满怀凄凉，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无遗憾地最后一次看了看舞台，认认真真地鞠了个躬。然后沮丧地转过身来，发现诺大的剧院里观众席上空空如也，竟没一个观众！只有一排排暗红色的沙发椅，无声地泛着一片亚红色的光。

我心灰意冷地走向来时的台口，如久病初愈的病人，拖着脚步依旧梦游般地向下场口走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脖子上的围巾缓缓地滑下，无声地飘落在台口，在小顶灯的照耀下，如一朵洁白的莲花，静静地开放着，格外引人注目。

于是，我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