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孤鸿

 

某天下起雨来，不能外出骑车，于是荞麦习惯性地在大客厅里弹琴唱歌。

我趁着荞麦自得其乐地弹唱，悄悄地把书房里的电脑桌推进客厅，然后将录音器材和录音原件调配到最佳状态，准备偷录她的自弹自唱。

亲们不禁要诧异了，为什么要偷录？因为荞麦做什么事都希望没人在旁干扰，更别说有人在旁指手划脚，评头论足。一旦有人注意了，她就紧张，不知不觉中连连出错，最后干脆不玩了。据她自己说，当年在学校考试时，如果老师因为她答题正确、下笔飞快而站在旁边欣赏，她就如坐针毡般难受，严重影响她的考试水平，只能央求老师离开。这从小落下的毛病，直到今天还原汁原味地保留了下来，让我大伤脑筋。

当她抬头看到我的电脑显示屏上出现录音窗口、把摇臂式录音话筒伸向她时，她立马跳了起来：“你要给我录音呀？我不玩了！”

我连忙说你只管自弹自唱吧，我还没做好准备工作呢，她才重新坐下继续弹唱，但我从她的弹唱里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和慌乱，以致唱错了好几处。

我用连接线将演奏级电子琴与功放连接起来，从大音响里传出来的琴声宏大清晰，高音部分非常饱满，低音部分十分厚实。荞麦听了很惊喜，甚至为自己突然长进的琴技陶醉不已。

我乘热打铁，施展如簧之巧舌，诱惑荞麦让我录着玩。经过十分艰难的思想工作，荞麦终于同意录音东北民歌《摇篮曲》。她坚持边弹边唱，说这样才有感觉，而且跟着琴声唱得准，不跑调。我说这不行，在混录过程中万一你的歌声压不住琴声，就不好调整了。还是分轨道录制吧，这样我可以在后期制作时，分别调节琴声和歌声的音高输出比例。

开始录音了，我让她先弹奏录音用的伴奏带。她却不断叫停，一会儿上卫生间、一会儿让我倒茶、一会儿吃个香蕉，还不停地要蛋糕、牛奶、桑葚……我说你再这样折腾，我都快要崩溃了。

亲们，你们别以为荞麦这是在学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帕瓦罗蒂耍大牌而折腾我。其实是她内心非常紧张，而不由自主的条件反射造成的。

我年轻时曾务农过，经常挑着百多斤的担子，赤脚艰难地跋涉在灌水的稻田烂泥里。或者钻进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干活，热得像在蒸笼里一般难受。可我觉得比起给荞麦录音，那挑担和钻玉米地的活儿该是多么的单纯、轻松、愉快！

我将专业录音设备调试到最佳状态，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将她演奏的东北民歌《摇篮曲》伴奏带，分段用钢琴、小号和管风琴录好，然后拼接在一起。反复回听，效果还真不错呢。

 

接着让她跟着自己弹奏的伴奏带自唱自录。

荞麦自唱自录时，坚决不许我呆在她旁边操作电脑，毫不通融地把我像轰鸡似地轰出了大客厅，命我老老实实地呆在隔壁的餐厅，屁都不准放一个。她郑重吩咐：除非奉召，不得踏进客厅！违者平底锅伺候！甚至我想穿过客厅上卫生间，也必须征得她同意。没法可想，我只得呆在餐厅里，边用笔记本上网边偷听她的录音。

我的录音软件Cubas5是专业录音棚里使用的，用惯酷我K歌录音的荞麦第一次接触这个软件，犹如洋鬼子看京剧，傻了眼！哪懂得其中十分复杂的操作程序呢？于是，她隔几分钟就在客厅里大呼小叫，命令我立即过去给她调节录音器材和软件。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我奉召十几次！有时我刚在餐桌旁就座，屁股还没坐稳，她又扯脖子叫唤上了，把我来来回回可着劲地折磨。

她蛮不讲理地把录制不顺利的原因全推给客观事物，比如我的软件太复杂不听她使唤、器材太娇贵她不敢碰，比如阶前刚溜过去的一只流浪猫干扰了她的灵感，比如院子里不断的鸟鸣分了她的神……等到所有的借口都找遍了，她才把《摇篮曲》的第一段和第三段录好。

第二段是我自唱自录，我只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完事了。

当我要将各声轨的音频技术性混合时，荞麦嘟哝着说她录的第三段不满意，希望重录。

她励志要精益求精，于我而言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然而，在最后一段录制过程中，我俩产生了不同的看法。不知是她忍耐到了极限还是我的解释语气重了些，被录音折腾、憋屈了一下午的荞麦终于爆发了，她一个劲地抱怨我态度不好，惹她生气了。并且摔下话筒和监听器，气呼呼地走进卧室，钻进被窝装睡，眼泪汪汪地生闷气。

荞麦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导致整个晚上不主动跟我说话，直到第二天才阴转晴。我见机不断地撸她顺毛，夸奖她第一次就录得这么好，现实中我俩合作得简直天衣无缝，她才绽开了笑脸。于是我低声下气地说：七十二拜，就差这一哆嗦了。恳请你继续录制、修改第三段吧。

她竟得寸进尺，逼我承认昨天她罢录是我有错在先，我赶紧连连认错。可荞麦还不罢休，笑着逼我连叫她三声“姑奶奶”，否则继续罢工！

亲们，你们看到照片里的荞麦笑颜如花，布贴画精致细腻，伺候老妈体贴周到，跟童真十一岁们亲密无间，就以为她性情温和，惯作小鸟依人样，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记得当初我在旅游景点给荞麦摄影、录像，真是件苦差事！

我每次摁下快门前，一定要将背景与人物之间的关系精确取景，不嫌其烦地变换角度；根据背景，要求荞麦摆出各种Pose，力图拍出动静结合的最佳效果来。可荞麦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刚开始时拒绝听从我的要求和布置，逼急了干脆不拍，立马走人！气得我没法，只好咬牙切齿地奉送她一个绰号：小倔驴！

唱歌也这样。

如果荞麦一个人在客厅里摆弄电子演奏琴时，自弹自唱。节奏弹得很准，唱得也很动人。如果我在她身边一站，想粘她的光也唱上几首过过瘾，那就糟了。她原本灵活细巧的手指开始呆滞，原本清亮娇美的歌声也没了底气。常常弄得我很尴尬地告退了事。

可气的是她动不动要么发脾气乱尥蹶子，踢我个满头包；要么哭得梨花带雨，吓得我肝儿颤。好像我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慌得我不住地打躬作揖，把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才能云开雾散，重见青天。

亲们可能要说，老寒咋这么贱呢？爷们气概都抛到爪洼国去了？我要回答你们：如果真爱一个人，就得勇于承认错误！甚至将不该承认的错误也承担下来。家庭不是讲理的地方，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俩人之间辩什么黑白分明、非此即彼、真理谬论呢？每个家庭里经常有因鸡毛蒜皮小事儿引起的口角或纷争，作为男子汉，主动退出战争，想方设法哄女人哈哈一笑，那么，本不该发生的战争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依旧欢声笑语满室闻。

至于我俩自弹、自唱、自录的效果如何？且请亲们浪费一点宝贵的时间听听吧。如果有谁听了之后胸闷气短、眩晕呕吐而怒不可遏地试图砸烂番茄、臭鸡蛋、喝倒彩，老寒我稳稳地站在这里，学电影《英雄儿女》的王成烈士，向TA悲壮地大喝一声：向我开炮！

如果有谁不识时务，冒我之大不韪而误伤了荞麦，我指着我爷爷传下来的夜壶发誓：我跟TA没完！不信？那就拭目以待吧。哈哈。

    下面请看我和荞麦的合作视频，请先关掉背景音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