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铜山烙印》——沙海涟漪

个人日记

 

铜山烙印

文:刘连义

201477于吉林市

题记:我的故乡——吉林省临江铜矿,坐落在长白山支脉的一个偏僻山沟里,矿区依山傍水,曲折绵延约2公里,河流从宿舍区穿过,故有“河南沿”与“河北沿”之称,河水自十二栋房变电所附近的尾矿涵管泄出后,河水就此从清澈变为了浑浊,并一直顺流而下,将距矿区10公里以外的鸭绿江畔(中朝隔江相望)污染了很长一段距离。山沟两侧,群山拱卫,北侧山势峻峭,起伏跌宕,南侧越过山顶,则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还记得我们当时的农场一条垄沟就是一亩多地,我们去劳动的时候,一天也就能锄个两条垄吧。可以说,我们儿时的故乡,物产富饶,只要你腿勤,无论是山上、田野或溪流,到处都有收获的宝藏。而我们正是伴随着矿山的兴衰,一同成长、成熟与别离,在那里,我们曾经收获了快乐、收获了知识、收获了希望,当然我们也经历过无可奈何的迷茫。正因为我们有着相似的童年、少年经历,有着同样的故乡情怀,所以,故乡人的每一次重逢和相聚,都是一次温馨的缅怀与思念,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一幕幕仿佛又将我们的心连在了一起!

 

       (一)草莓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我们基本不知道草莓是什么,因为我们都习惯地称它为“草果”或“地果”,直到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草果”或“地果”原来就是草莓。那个时候,只有到了果熟的季节,我们家人才能够吃到期盼了一年的“地果”,由于家境贫困,确切地说,能真正吃到嘴里的时候,还要等草莓大量上市,价格低廉的时候。那些日子,父亲常常会花光一天的工资(2元左右)买下一土蓝的“草果”拎回家中,让我们开心的享用。那时家乡的“草果”长得不是很大,更没有什么“牛奶草莓”之类的品种,“草果”虽小,但很新鲜和好吃,其实,就连我们那时用来盛“草果”的叶子,一种类似于荷叶的叶子,现在回味起来,还是那么的清香诱人,翠绿的叶子上染着浓浓的果浆,“草果”吃光了,记得我还曾经添过叶子。那时,矿里职工自家的园子几乎都用来种菜,只有周边山坡附近的农户有个别在坡地或果树下种植的,到了暑假,我们有时候去山上游玩,如果发现周边没人的话,就偷摘一些,但也不是没人管,记得有一天,我与两个同学在一个路边的“草果”地里偷摘,还没摘几个就被主人发现了,主人手持锄头,咆哮着朝我们奔来,吓得我们落荒而逃,而我在紧张的时候,竟是一步也跑不动,从此我知道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致命的弱点,此后,又在一次偷摘李子被追逐的时候,更验证了这点。好在,当时还算机灵,跑不动就地在草丛里藏起来,等主人追过去了才出来逃走,哈哈哈,其实过后也挺害怕的。也许,吃过家乡的“地果”,就不再觉得今天的草莓有多么好吃了,但看到草莓,总是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儿时的许多往事。

 

(二)捕鱼

作为一个男孩子,小时候,最向往与开心的事,莫过于捕鱼了,虽然捕获的鱼屈指可数,但总是乐此不疲。对河套里的鱼,我们一般采用“嘎石(用于点矿灯的)、石灰呛鱼”、“炸药炸鱼”和用“摇电过鱼”等方法,当然也有喜欢用鱼叉、鱼钩的捕鱼的,对江里(鸭绿江)的鱼,我们一般用褂子、漩网和鱼钩,而且还要在江边蹲守一夜。记得因为这个乐趣,我还旷过几次课,但几乎都是空手而归,好在那次,钓了一夜,总算钓到了两条半斤左右的鱼,但因为一起去了3个同学,一人一条也不够分,就只好给了其中的一个同学。而每次在江边露宿,虽然篝火熊熊,但夜风刺骨锥心,许多次,我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遭这个罪了,可本性难移。最让我难忘的是,有一次,在离家百十里地的五道沟河抓鱼,晚上,寒风阵阵,两岸还时而有熊吼的声音,尽管这样,也没捕到几条鱼,大概每人只分了一小盆的小鱼和蝲蛄等,若干年后,其中的一个同学对我说,其实,那天晚上捕到了一条3斤多的大鲶鱼,被二力给藏起来私吞了-------,唉,说到捕鱼,也是险象环生,记得在河水里被毒蛇追过,记得也曾经落在深水潭里被水呛过,好在头脑清醒,从水底挣扎着爬上了岸。还有就是在石头下面摸蛤蟆,竟摸出了一盘水蛇。再有就是至今令我郁闷和不解的是,每当我与同伴一起去捕鱼的时候,总是一无所获,而我没去的时候,往往看到他们满载而归,所以,久而久之,他们都不愿意带我去捕鱼或抓林蛙了。

 

      (三)砍柴

毫不夸张地讲,下至六、七岁,上至六、七十岁的男女老少,只要爬得动山,就都有着一段砍柴的经历。特别是到暑假和寒假,漫山遍野的乱砍盗伐声就成了一道最惹眼的风景线。我们只要带上一根绳子、一把斧子(或锯)、几颗钉子或八锯子,就可以出发了。那时候,我们砍柴是很挑剔的,不够粗的不砍、不抗烧的不砍、不直溜的不砍、不好捞的不砍、不能一次捞走的不砍(怕别人借光)、就是在今天看来亦是珍贵的红松等,我们也不屑一顾,因为松树不好烧。记得当时的主要树种有柞树、桦树、色树、核桃秋子、水曲柳、椴树、杨树、水桃等。而为了多捞柴禾,我们喜欢结伴而行,一是可以壮胆,为了赶在露水消失前回家(有露水并扒了树皮的木头非常好拽),往往下半夜23点钟就起来出发。二是可以相互帮忙,放一棵树可以几个人截段捞走,并相互帮忙爬坡。如果感觉不累的时候,就再去捞一趟。伐树也是有讲究的,伐不好,有时树倒在粗壮的大树上,那就白费劲了。还有就是放不好,也容易伤人,记得我与其他3个同学一起伐树时,就因为没放明白,将张艳斌同学压在了树干下,救出后,被我们用担架抬下了山。虽然自己也曾受过几次轻伤,但开心的时候更多,冬天放坡时,我们可以骑在木头(或捞子)上,风驰电掣地享受着飞奔的惬意,只要操作得当,就不会人仰马翻,但谁又没有人仰马翻的时候呢?那时,看谁家有实力(与经济无关),只看他家的柴垛就知道了,高高的柴垛,说明除了地利(住在沟里),就是他家的壮劳力一定不少。那时,许多人家基本没有买过媒,烧的都是在我今天看来很是心疼的原木柈子。那时,树木也不是可以随便砍伐的,但游击战是我们用来周旋林业管理人员的主要法宝,当得知有拦截检查的时候,我们就将木头先藏在离设卡处不远的地方,待天黑后再往家拽,很多日子,最后一段路真就像过封锁线一样紧张不安。但拽回家放着,也不是很安全的,所以往往就趁着黑夜把木头锯了,然后放在旧柴禾下面或埋在雪堆里,或藏在自家的地窖里,待颜色旧一点了再拿出来。回首往事,应该说,柴禾也是养育我们的源泉,直到1985年矿山解体的时候,我们回望无数次攀登过的山峦,才豁然发觉,昔日葱葱郁郁养育我们成长的森林已成了荒山野岭。每次回乡,遥望着映入眼帘的群山峻岭,百感交集之余,一种深深地愧疚涌入心头。那些日子不会再有了,因为生命无法重生,我们也回不到从前-----

 

      (四)学农

为了响应毛主席“农业学大寨”的号召,我们学校也组织了各种劳动活动,从小学直到高中阶段,其主要劳动实践活动方式有三个,一个是支农,就是每年农忙的季节,学校组织我们各班到周边的农村,帮助生产队春播或夏锄,凡是这样的劳动,我们在农村生产队那里,中午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豆腐萝卜汤,结束劳动后,我们会唱着歌儿一起奔下山去。另一个就是到我们矿办的农场去参加各种农忙劳动,而这需要自己带饭,记得有一次,我因为匆忙怕耽误集合出发,就没有带饭,到中午吃饭时,班主任王洪君发现我没有带饭,于是就把他带的饭盒给了我(农场中午招待老师),我很感激老师的关心,但不久,因为我与同桌的女同学吵架,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说我没良心,吃了老师的饭,还不听老师的话,让我着实寒心了许久,以致我拒绝了四班的初中毕业合影,任王老师怎么劝说也没劝动我,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当年好倔犟哦。再一个就是学校各班级的校田地了,记得那时,我们常常用手去抓粪施肥。到了秋天,我们还要轮流护青,记得有一年暑假,我与宋立波同学一起护青,附近正好有高家的菜园子,于是,我俩就偷挖了几个土豆烧着吃了,不料被主人发现并告到了学校,由于立波的父亲是矿领导,我也就跟着借光不了了之了。

 

(五)拣粪

小学与中学时,由于学校各班级均有校田地,因此,每年的冬天放假,我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给学校的校田地积肥,并具体规定了一定的数量,好像得几框吧。于是,在冬天的大街上,我们时常可以看到,同学们捞着小爬犁或拎着土蓝,在大街小巷中收集粪便。等攒够了一筐就送到学校指定的地方,并由学校的值班老师发给一张盖着校章的收据,等到开学的时候再将几个收据一起交给班主任。那时的我们,一般都是很老实很自觉的完成老师所布置的任务,但若干年后,同学们聚到一起说起这事时,有的同学说,当年因为老子有能耐,自己不用去拣粪,粪票都是老师偷着给的,哦,原来,什么时代都有走后门的啊,但过后仔细一想,诚实的劳动,自己又能够失去什么呢?

 

(六)炉火

故乡的学校没有暖气,到了冬天,学生们各自交给班级一些木材并锯好木段摆放在教室靠近黑板的两侧,而提前生好炉子为教室升温则由同学们轮流进行。其实,老师安排的值班同学也就23人,但每次生炉子时,差不多都有67个男女同学过来一起劈木头、点炉子,有的同学是被我们引诱来的,因为那时,我们学校的粮仓存有很多玉米(是我们参加校田地种植的),于是我们各个班级的值日生不约而同的就打起了玉米的主意,我们男生一般在生炉子前先去苞米楼子里偷些苞米来,然后女生扒好粒放在炉盖上烤。还有就是烧烤从家里带来的土豆(切片)。再有就是一部分同学是被我们堵在家门口给大呼小叫喊出来的。本来,早上同学到校前生好炉子就行,可我们常常是凌晨34点钟就到了学校,望着漆黑的夜晚,望着校园里从各个班级窗口映出的熊熊炉火,望着喷香的玉米或土豆片,也望着我们被熏黑的稚嫩小脸与小手,那个时候,我们的思想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纯洁,我们的心里漫延着少年的甜蜜。特别是有的同学用饭盒在炉子上蒸了油盐米饭,嗬,那个香啊,别提有多馋人了,至今还让我回味无穷。那段时光,也真的是我们永远难忘并值得纪念的日子。

 

(七)电影

70年代,矿区可以免费看的电影就是露天夜晚放映的电影,但这样的美好日子一年仅有几次,那还是农村巡回放映过来的(有的是相关部门慰问演出),每到这个时候,我们下午就把自家的板凳早早的放在矿区的灯光球场空地上,以便占领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除了露天电影外,我们矿还有一个是发动全矿职工家属(包括学生)义务劳动建起来的,能够容纳1400余人的二层俱乐部,俱乐部每个月大概能够放映56部收费(一角钱,后来二角钱)的电影,能够在俱乐部里看场电影对于我们家境贫困的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因为看一场电影的票价也许能买很多的生活用品。然而,在文化生活贫瘠的年代,电影对于我们这些顽皮和好奇心强的孩子来说又该是怎样的诱惑啊,于是,如何进入电影院,是我们(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那时不断究竟的问题,记得我曾经猫在大人身后趁人拥挤时混了进去;曾经搭过人梯,先登到窗口然后放下绳子拽另一个人上来,再从舞台上进入影院,但这个路线后来被工作人员发现,就把窗户焊上栏杆了,后来干脆被铁皮包上了。于是,我们又找到了另外的一条通向俱乐部的通道,那就是在俱乐部马路对面的一个锅炉房里,我们通过供热管道,顺着漆黑潮湿曲折的地沟爬行到影院内侧边的铁篦子下面,趁人不注意掀开盖板上去,混入人群或座位。有时人虽然进去了,但也不保准就能看上电影,因为许多时候,电影放到10多分钟的时候,灯光突然全部打开,由工作人员开始查票,买站票的时候就查票据,没满员的时候就查看没卖票的座位是否有人。很多时候,我们就被猝不及防的查票给清出了场。到后来,我们也基本掌握了规律,进去的时候,尽量靠厕所近点,以便可以迅速钻进厕所躲避起来,或者在座位的时候,看到灯光一亮,就马上钻到凳子底下躺着,即使这样,也还是被发现几次。看电影时,最让我们焦急的是常常放了一半就停下了,得等另一盘电影带从六道沟公社、错草顶公社或临江等地转运过来,而这时,也正是查验票的好时机。记得让我流泪最多的电影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是啊,一江春水向东流,今天再回忆那时看电影的情景,真的让我心酸、让我唏嘘、让我回味那种一去不复返的苦与乐。前几天,在参加一个同学孩子的婚礼上,回忆看电影的往事,他说,他那时是用笔画的假票混进去的,听了,很惊讶,记得我当时的绘画水平也不错,怎么就想到这个方法呢?其实,偶尔也有凭老爸的面子给放进去的时候,那时我常常到跟前与收票员碰了一下手,表示给票了。还有就是,我们实在混不进去了,就往往在上了锁的大门外守候着(冬天也是如此),这样还可以听到影院里电影传出来面的声音,赶上座率少的时候,或者工作人员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打开一扇小门放我们进去看看下半场电影,也算是让我们暖和一会。那时一场好电影得连续放34场(票紧张的时候得求人买票),而我们也百看不厌。现在,回到故乡,看到眼前凄凉的俱乐部,心中还是感觉它就像当年那样的雄伟壮观,我对它的情感也依然如旧,它的确让我快乐过、刺激过、流泪过,当然,临江铜矿的人也应该自豪过,早在70年代就听到了歌星董文华的歌唱以及其他一些名家的慰问演出。

 

(八)串门

住在城市里的人们,都会有这样的感慨,那就是无论关系有多好,但随意串门还是多有不便的。由此,便真的很怀念在故乡时的年少时光。那时的我们,可以说是串完东家串西家,几乎没有一天不去串门的,倘若真的闷在家里,家人家会觉得你神经不正常呢。那时的人家,也几乎没有什么电视,也没有什么足球可以谈论的,更没有什么水果,除了邻居家可以随意出入外,另一个串门的理由就是上小学的时候,班级设有学习小组,因此,可以堂而皇之的去同组的同学家(特别喜欢去女生家学习,所以学习成绩还可以)。到了中学,学习小组没有了,就在放学后之后串门,坐在同学家狭窄的小炕上,除了侃大山就是玩扑克、下象棋,偶尔赶上吃饭的时候(多数都是饭后串门)也多是盛情难却地不客气的吃一点,至今还有几个同学记得吃过我母亲做的手擀面呢。那时的我们,可谓是天真无邪,面对同学家漂亮的妹妹,我们也从没有动过一丝的“邪念”。其实,我们这届同学,同学之间结婚的不算少,但与同学妹妹结婚的好像不多,以致许多年之后,再提起那些日子,我们竟觉得自己都很呆傻。其实,呆傻的还不只这些,记得有一次,我在唐金斗家,与张明旭、马晓春一起闲聊,我说了班主任几句坏话,不久就传到了老师那里,我也为此被叫去训斥了一顿,至今,我都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告发的呢(希望他们主动坦白哦,咱过往不咎),唉,这样的亏,我在工作之后也吃了一些。看来,还是没有吸取当年的教训啊。

后记:带带拉拉写了这些点滴往事,其实。故乡的故事还有许多许多,限于篇幅就不多赘述了。如小时候常玩的掷瓦、弹溜溜、藏猫猫、还有经常从事的采山菜、采山货、开荒种地等,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与历史烙印。以至于今天,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无论我们的人生成败与否,我们的内心深处都始终无法忘却自己的故乡并衷心地感激自己的故乡——吉林省临江铜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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