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老山,永远的麻栗坡

个人日记

        在每一个参战军人心里,老山和麻栗坡,那是永恒的血色记忆。

在这里,我曾经受了灵与肉的洗礼,饱尝了战火的熏陶,真切地感受了生命的珍贵,也体会到了一个个灵魂的无比高尚。

而重新探访它们,是我多年以来魂牵梦萦的一个心愿。

2014410,为了《战火岁月》(珍藏版)一书的出版事宜,应在老山参战的原1131师作战参谋、《云南政协报》主任仁杰大哥之邀,我和79年在广西方向参战的原43127381团炮一连老兵、《战火岁月》主编余仁俊大哥,黑龙江法官作家李景春,烈士之子、原1337师装甲团战士陈召波,《云南政协报》记者刘霞一行,重返到老山。

对于我来说,在阔别26年后再次回到当年战斗过的地方,有着太多的感触和激动,心酸与难忘。在这里,我缅怀已逝的青春年华,凭吊长眠在南疆的兄弟,回忆在前线的点点滴滴......

我的内心翻江倒海,我的骨骼铮铮作响,我的身躯更加昂扬。

                                                                       重走老山路
       老山,海拔1442.2米,与越南北部紧紧相连。10年中越战争期间,这里的山峰和丛林变成了闻名于世的暴力和死亡场所,成为越南人心中永远的痛,更成为一代中国人心中的英雄圣地。当年,27军驻守在老山、松毛岭高地,把守着那拉山口的,是79师。
       几乎在所有参战部队中,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老山主峰拍个照,边境线上站班哨,越南领土撒泡尿,八里河东山洗个澡”。在当时,这样的愿望,实在有些奢侈,而真正能上老山主峰拍照的,仅是极少数人而已。
       大约是1987年11月,我曾偷偷地上过一次老山主峰。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上老山时的情景。当时,80师师部驻在坪寨,师机要科的老乡参谋来到宣传科告诉我,说他们与驻守在老山主峰的79师237团老乡联系好了,准备上老山主峰,问我想不想去。上老山主峰?这可是近20万参战将士梦寐以求的,我当然想啊。他们还说,看师部总机班和师医院有没有愿意去的,也一起叫上。总机班的那些女兵,我几乎都熟,因为管总机班的通信营一排长刘忠刚是武汉黄陂人。我征求她们的意见,她们激动不已,但无法离开工作岗位。师医院的张英菊当时抽调到师部设在麻栗坡县城的招待所,我省汉川籍烈士王爱军的父母和姐姐来部队时,我曾陪同他们在招待所住过,因此特别熟。上老山主峰的时间确定后,张英菊请好假从麻栗坡赶到师部驻地坪寨,与我们会合。临出发前,我想向政治部主任刘道湘告假,老乡们说:“你真要是去请假,我们不会拦你,但肯定不会批准,也实现不了上老山主峰的愿望。以后,你肯定会后悔的。”我一咬牙就坐上了车,心随着滚滚的车轮,早已飞到老山主峰。回来后,刘主任狠狠地把我训了一顿。不过,这已是后话。
       上老山主峰有两条路,一条是到了船头(现天保口岸)后,从猫猫跳水电站右边的石子路一直往山上走,一条是在交趾城(现改名为新城)我军炮阵地附近的一条小路,拐向猛硐方向上老山。由于通往船头方向的“三转弯”完全暴露在越方的炮火射程内,我们走的是猛硐方向上老山的急造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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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老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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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山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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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老山主峰的路上,27军扎的彩门
 
       大约中午时分,我们到达离老山主峰只有几百米的一个连队驻地。连队的指挥所依山建在灌木和芭蕉丛中,要经过由树桩和木块搭建的道路才能进入。连队的主官就是机要科参谋们联系的湖北老乡,见我们乘坐的汽车驶到,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陪我们就餐。然后,带我们穿过一条条壕沟,一步步登上老山主峰。
       历届轮战部队上老山后,都会在主峰立上自己的“老山主峰”碑,27军接防后,也立了一块。我们在老山主峰拍了好多照片,可惜这些照片后来受了潮,未能保存下来,甚为遗憾。前两年,张英菊告诉我,她还完好地保存着在“老山主峰”碑前照的照片。据她回忆,在去老山的路上,我们听到炮声,就将车停下来避炮。她却一骨碌爬进车底躲起来,炮声停止了还不敢出来。女孩子嘛,一直在后方机关,没有上过前沿阵地,可以理解。不过,后来到了主峰,在敌人的火炮射程内,她倒是满不在乎,坦然自若。我们问她咋与打炮时判若两人?她说:“第一次近距离听到炮声,肯定是有些害怕的。现在我已经锻炼出来了,我是来老山参战的兵,要经得起战火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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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英菊背后的台阶,直通老山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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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军立的老山主峰牌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的越野车沿着曲曲弯弯的山间沙石路,蜿蜒驶向老山主峰。车窗外的道路旁,满是当年遗留下来的战争痕迹,最为醒目的是不断出现的雷区警示碑。一座座石碑上,刻着大大的黑色骷髅架和“雷区,禁止入内”的警示语,警示碑后面的草丛、灌木和茂密的丛林,令人顿生阴森恐怖之感。而这样的警示碑,愈近老山主峰愈密集。接近主峰,用钢筋搭建的老山山门,显得庄重而雄伟。红红的五角星镶嵌在门的正中,上书红色对联:“热爱老山,建设老山,守好老山;不忘昨天,思考明天,干好今天”;横批:“祖国知道我”。山门左边山壁上是一幅红色横标:“用老山精神建设老山,用老山精神守好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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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图片       走进老山主峰,如同走进一座军事主题小公园。“热血颂”、“两地书,母子情”、“我爱老山兰”等当年我们喜爱的歌曲,被刻在各种形态的石头上,永远纪念为此而献身的将士们。主峰下的小广场,耸立着1984年4月28日在收复老山主峰的激烈战斗中牺牲的副连长张大权塑像。临回老山的前几天,在这次战斗中失去一条腿的江西老兵徐先礼,还打电话给我,说要力争请假和我们一起上老山,亲自为我指认他的副连长张大权牺牲的地点。遗憾的是,他后来再有没有给电话,最终未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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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园右侧是一座军营,外墙全都漆成迷彩色的,很漂亮,屋顶还有太阳能的热水器,里面的乒乓球室、厨房、寝室一应俱全。军营旁边是,一块状若中国版图的原石上刻“将军林”三个大字,已先后有150余位将军亲手种下苍松。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位我们湖北籍将军的名字:肖石桥。肖将军是湖北孝昌人,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时的一等功臣连连长,后任广西军区副司令。1988年我从老山下来后,到法卡山方向转了转,他那时是广西边防三师六团的团长,我还在他们团呆了半个来月。前两年,他著的《边疆军事地理》一书出版,还专门寄了一本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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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老山主峰几个字下面的正门到主峰,建有223级台阶,寓意我军为争夺此峰已牺牲223名将士。台阶两边是用石头水泥砌成的战壕,有一人多高,走一段就有单兵掩体,战壕和掩体上都用波纹钢盖住。掩体基本保持了原貌,里面有弹药箱、电话、钢盔、步话机、小八一电台、煤油炉,不禁让我回想起当时的生活原貌。弹药箱没有真的子弹,也没有枪枝放在那里。记得当年的战壕全是土质的,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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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阶终端,就是老山的最高顶,我们曾经照过相的真正的主峰。原来的红色“老山主峰”四个大字黄色普通石碑,现已改成山峰形状的天然汉白玉纪念碑,呈三把宝剑形状刺向苍穹,既代表人民军队陆海空三军,亦代表“长征精神”、“延安精神”和“老山精神”,上刻原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张爱萍1987年视察老山时的题词:“老山精神万岁”。用八个字总结“老山精神”,就是“精忠报国,无私奉献”。通俗地讲,“老山精神”是指“英勇拼搏的英雄主义精神、为国捐躯的爱国主义精神、无私奉献的自我牺牲精神、恪尽职守的严于律己精神、不怕艰难困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纪念碑高1.984米,宽0.428米,寓意1984年4月28日收复老山。旁边还有一块孙毅将军的题词,上书“理解万岁”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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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顶上有一个瞭望台,上面可以看到几十公里外的越南。从瞭望台下来走一段战壕,有一块2001年立的254界碑,越南两字是法文“VIET NAM”。我们站在界碑上照相,站在中国的一边,也站在越南一边。余仁俊大哥说,我们又一次不用护照,站在了越南的国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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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254界碑的左侧下山,有一条百米生死线。当年往老山主峰冲锋时,这是唯一的通道,旁边都是茂密的树木和悬崖。这条百米生死线上,我们牺牲了不少将士。山峰被我军占领以后,越军梦想再次抢夺到自己手里,也同样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双方在这里倒下了许多军人。现在,这条路的山体上,刻着一副中国地图,中间写有“祖国在我心中”五个字和一颗代表北京的红五星,旁边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七个大字。从百米生死线往下走几十米的山体上,刻着“忠诚”二字,我和余仁俊大哥分别爬上台阶站在上面,向那些为收复老山而牺牲的兄弟,庄严地行了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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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为收复老山而牺牲的兄弟,敬礼!
 
       围着主峰转了一圈回到广场,心中感慨万分,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咋的,从登上老山主峰的那刻起,我的手就不停地颤抖。仁杰大哥一路对我说:干嘛这么激动,不就是20多年没有回来吗?有些79年参战的老兵和牺牲的烈士家属,因为家里贫困,一直未能实现看望战友和亲人的愿望。你现在活着回来看他们,应该高兴。他们为了世界和平倒在这里,就是希望今天的国富民强,让人民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然而,当年的老山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下,连骑线点以下都是我们的。而现在,除主峰外,基本上是一分为二,我军靠越南一方战壕外的领土就是异国,我又不得不为此伤感。虽说战争是阶级矛盾上升到民族矛盾的一种最高形式,和平是人们向往的生活,是人类创造财富和推动历史前进的前提,但这些为了祖国领土完整牺牲在老山战区的年轻的士兵们,毕竟已经成为永远,只剩下墓碑上那一个个冰冷的名字。
                                                                     重访曼棍洞
          中午时分,我们从老山主峰下到天保口岸附近的一家农家乐餐馆就餐。烈士之后小陈是麻栗坡本地人,此次的身份是陪同加司机。他指着旁边的一条河说:这就是盘龙河。看着这段河床,再看看不远处横跨河两岸的水泥桥,我感觉似曾相识,就问这里距曼棍洞有多远,小陈回答说,仅几分钟的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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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小陈的话推算,过桥往曼棍洞方向行驶不远的左边路旁,就是原79师235团的驻地208。208是一座海拔仅208米的小山,里面有溶洞和战士们修筑的坑道。也就是说,235团指是27军轮战时最靠前、最危险、地势最低的团指挥所。据说,越南特工曾乘黑包围了这个团指挥所。秦团长临危不惧,果断指挥,彻底粉碎了敌人的阴谋,并坚持不迁移团指挥所,像一颗钉子一样,紧紧地揳在祖国的边境线上。那座似曾相识的大桥,当年下面是水泥桥墩,上面却是钢梁。235团长秦天派宣传股吕股长接我到他们团时,经过的就是这座桥。吕股长曾玩笑地对我说:我去跟团长和政治处武耀庭主任说说,干脆把你留到我们235团吧。我笑了笑回答:还是算了吧。我要是在你们79师,到235团比较容易。但若从80师到你们团,就有些难度了。再说,刘道湘主任也不会答应。
   
到达235团部那天,我有幸巧遇全国著名射击英雄、原27军副军长魏来国。魏副军长是235团的老兵,还曾是该团的副团长,据说还是秦天的岳父,他是来前线看望自己4个参战的子女的。陪同魏副军长来235团的,还有79师马立达师长。我有幸与老英雄和将军们同桌吃饭,并平生第一次喝到了茅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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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235团团部
 
       235团团部的餐桌,是两层的玻璃转桌。这种当时大城市高级宾馆才有的玻璃转桌,能出现在老山前线,不能不说是一道风景。我在208住了半个月,并受秦团长的委托,和他们团的一位宣传干事到后方医院看望伤员。遗憾的是,作为235团指的溶洞和坑道现早已封闭,被厚厚的植被覆盖得找不到半点痕迹,难以辨认。我只能拍下几张照片,聊以自慰。也就是在那次,马师长邀我去79师师部,我欣然前往,见识了曼棍洞这个神秘的山洞。
       曼棍洞,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穴,洞窟隐蔽难被发现,非常有利于防空袭和防炮击。在长达10年的守卫国土作战中,这里是轮战部队前沿指挥所所在地,先后走出了傅全友、廖锡龙等55名以上具有卓越军事才能的中高级将领。
        “曼棍战场原址”石碑旁,现被建成了一家像延安窑洞一样的农家乐餐馆,里面摆满了就餐的桌椅板凳。我记得石碑的右边,曾是79师防化连的营地,我去防化连时,该连的湖北老乡曾自豪地介绍我:这是从208下来的。遗址碑的左边,是79师医院,也就是著名的“老山十姐妹救护队”驻地。如今,防化连的营地已经一片荒芜,长满了杂草;而师医院驻地,则被挖得面目全非,好像在开放一个什么项目,就连“战地救护所原貌”的宣传牌,也折倒在地上。“战地救护所原貌”宣传牌不远处,立着一块“救护车停放点”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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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防化连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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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师医院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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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的“战地救护所原貌”宣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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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曼棍战场原址”石碑旁的山间小路踩着水泥台阶拾级而上,沿途不断看到插着“师部炊事班”、“机密室”、“警戒室”、“站岗位”的牌子。那时,进洞的路并不是水泥台阶,而是用树木和木块搭的。我记得在马立达师长处,曾见到“老山十姐妹救护队”中的一员。她的父亲,是马立达师长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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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曼棍洞,只见一扇普通木门大小的洞口上面,写着“曼棍洞”三个字,上方是一块几十吨重的巨石。进得洞中,豁然开朗,高约15米的洞厅全长100余米,洞口距山顶约80米左右,是一个天然的巨大洞穴。沿洞内石阶而下,就见洞内有数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台,足以容纳数千人,分别竖着“警卫连”、“士兵住宿”、“小广场”、“指挥台”、“会议室”、“师领导住宿”、“通信连(机要连)”的牌子。挂着“周密细致、果断指挥、团结一心、保障胜利!”的横幅下面,是四块钢结构的宣传牌子,分别为“英雄老山”、“将军洞规划示意图”、“运筹帷幄  亲切关怀”、“红色情怀”。山洞虽保持着当年的自然模样,但遍地的粪便显示,此地已成为蝙蝠的“天堂”。洞里寒气渗人,分布着石钟乳、石笋、石柱、石旗、石幔布等,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洞体呈南西向展布,分中洞,上洞和下洞。中洞内又岔出三个小洞,形成洞中有洞,洞中有厅,洞中有水。整个洞内湿漉漉的,听得到里面暗河哗哗流淌的水声,暗河的水从洞口下方流出,然后汇入盘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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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棍洞,老山战争史上的一个神秘山洞,因位于曼棍村而得名。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竟然走出了55位将军,这在全世界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中越战争结束后,曼棍洞改名为“将军洞”,被喻为当代的黄埔军校。
                                                                              重返八里河
       从曼棍洞出来后,我们到了老山与八里河东山之间海拔仅107米的船头。船头又叫天保口岸,抗法战争时期,法国人用机动船送武器,到天保口岸后因水浅石头多,船不能继续前进,故而得名船头。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南疆边陲要塞和通往越南的重要水陆交通要道,早在元朝时期就与越南有商贸往来。中越关系恢复正常化后,这里排除了雷障,又重建了口岸。1993年2月25日,国务院批准天保口岸为国家级一类开放口岸。我们在这里买了一些越南的特产后,决定直奔八里河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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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中午吃饭的农家餐馆旁,面前出现有两条路。一条是宽阔的“文保”二级公路,一条是上八里河东山的碎石子路,小陈毫不犹豫地把车开上了碎石子路。石子路很颠簸,小陈的车速是30迈。在平原路上跑惯了的余仁俊大哥,一再要小陈慢点开。仁杰大哥在车上笑了笑,并不回答,而是摇了摇头(晚上在麻栗坡用餐时,他说小陈的车速并不快,他还嫌小陈开慢了。要不是余仁俊大哥要小陈开慢点,他还想要小陈开快些。仁杰大哥说,云贵高原的司机开这种山路,车速一般都在40迈)。我问小陈,这条路是否经过“三转弯”和“白石崖大桥”,当听到小陈回答说不经过,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仁杰大哥就安慰我说,留点遗憾吧,这样就有了下次再来的理由。
       八里河东山与老山隔盘龙江相望,位于船头东北3公里的中越边界骑线点,南北成一字排开7个高地,正面宽约1300米,纵深约400米,地势为南北低,中间高,西陡东缓,坡度40度左右。我方一侧尽是芭蕉林和灌木、青竹、荆藤交织的半原始林区,整个地区属热带山岳丛林地,雾大潮湿,常年阴雨,能见度极低。这里有被称作八十年代“上甘岭”的1175.4高地,闻名全国的芭蕉坪“帐篷小学”等,由27军80师防御。27军军部驻地落水洞和80师师部坪寨,也在这片区域内。
       我们在碎石路上一路颠簸,到达了赫然竖立着“东山路”、“军事禁区,严禁入内”、“八里河至1175.4高地”的三块石碑处。这里,是正式进入八里河东山34号、1175.4阵地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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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里河东山主峰34号阵地,是我军仅用了62分钟,于1984年5月15日收复的。当年27军驻守八里河东山主峰的,是80师238团。238团在主峰立了一块“八里河东山主峰”纪念碑,纪念碑采用碑身与碑座分体嵌入的相联方式,高133公分,宽65公分,厚16公分,碑座宽78公分,高45公分,厚35公分,碑体采用前方后园的式样,碑面顶端刻有“八五式”军徽,两侧分别为三道光芒放射线,军徽底下刻波浪花纹象征该团在淮海战役中的英勇壮举,碑体上行文刻有:“赴滇作战纪念”六字,碑体正中央为“八里河东山主峰”七个大字,立碑时间是1987年5月。87年10月,总政歌剧团到八里河东山主峰慰问演出。43年入伍的老兵、著名女歌唱家张越男为大家演唱了一首《两地书,母子情》。当时下着雨,演员们在雨中演出,各个阵地派出的代表提着录音机在下面录,准备带回去放给坚守阵地的战友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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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八里河东山主峰旁的18号阵地,诞生了27军老山轮战后首位战斗英雄。240团3营8连接防后,越军乘我军立足未稳,在1987年4月26日至5月1日的5天时间内,向八里河东山发动了34次(一说41次)进攻和偷袭。时任13号哨位长的1排1班班长张茂忠,和增援的团特务连侦察排战士,与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搏斗,牢牢地守住了阵地,保卫了边陲的安宁。此次战斗中,张茂忠全身共负伤27处,副班长黄子国、侦察排4班战士王爱军牺牲。战后,18号阵地被上级誉为“钢铁的战士,钢铁的阵地”,张茂忠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黄子国、王爱军追记一等功。80师报道组岳有仁写的《钢铁的阵地 钢铁的战士》一文,和亲历了这场战斗的240团3营8连1排3班战士谭国兵、王红青写的《我的战友是英雄》一文,对此进行了详细的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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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爱军烈士1987年春在云南省砚山县集结地留念图片
19875月,烈士王爱军的父母和姐姐在八里河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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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号阵地的勇士们
 
       1175.4阵地,即八十年代“上甘岭”。这里山高坡陡,地势险要,是船头地区的重要门户,由80师239团驻守。“上甘岭”上最困难和最珍贵的,就是水。山上没有水源,一切生活用水无法得到保证。要保证山上的生活必需,得有一支人数可观的队伍负责保障。当年,我们驻守在这里的战士们每天清晨从树枝和雨布搭成的窝棚中钻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排着队到值班员那里领半口缸水。这少得可怜的半口缸水,不是给大家洗脸漱口的,而是每个人全天的生活饮用水。而且,还不能保证每天都有半口缸水。有时发生意外情况,物资不能及时运送上去,也许两天、三天才能分到一次。为了保证用水,驻守的战士们只得走几公里的路程去附近水源地背水,然后再攀上1045级台阶去主峰。主峰前的三号阵地,还得再向下走2500米,单程背水路线行程大约为9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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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攀登“上甘岭”,随处可见当年修筑的战壕、工事、观察所、猫耳洞,边防部队住过的营房、遗留的小坑道和各种工事,以及“雷区,禁止入内”的警示碑。几个轮战部队当时所立的“上甘岭主峰”碑,仍然屹立在那里,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已非。站在“上甘岭”上,向下可远眺盘龙江阶梯电站、天保口岸和越方的大、小青山。触摸这些战斗工事,我仿佛回到了当年,耳旁似乎又听到了那不绝的呼喊声和厮杀声。在下“上甘岭”的山路时,仁杰大哥打我的电话打不通,就打刘霞的电话。我接过刘霞的电话没说多久,不小心摔了一跤,刘霞的手机、我挂在胸前的相机、别在裤带上的相机长焦都摔了,好在这些都没有损坏。刘霞玩笑地说:“我的手机经摔,你看摔到地上去了还照常可以接听”。仁杰大哥则笑着说:“80师驻在八里河东山,你却先去79师驻的老山,这是80师的兄弟们在责怪你,你才摔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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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帐篷小学”,只见当年由时任全国妇联主席康克清亲笔题写校名的“帐篷小学”,从几顶帐篷,变成了拥有两栋教学楼和水泥操场的标准化学校。这所始建于1984年,由边防部队创办的校史最长、影响最大的一所扶贫小学,见证了边疆军民鱼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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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帐篷小学”校园里,我总觉得校址与过去看到的有出入。现任校长黄武勇告诉我,最初的“帐篷小学”在现址后面两山之间的一座山的半腰,后来才搬出来,难怪我看着有些陌生。我记得当年的“帐篷小学”旁边是我军的一个炮阵地,对面是我军的一个团指挥所,不远处一块平整的晒场,是慰问团和砚山县文工队演出的地方。而那首唱到北京、让全国人民都知道麻栗坡芭蕉坪有所特殊学校的《帐篷小学校歌》,则是由238团政治处宣传股长张国齐在士兵教师王玉峰原作的基础上修改,再经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的作曲家谱曲的。余仁俊大哥听黄校长说学校的学生缺少课外辅导资料,就主动要求黄校长将学校各年级的学生人数告诉他。他将在今年9月初学校开学后,将书寄到麻栗坡有关部门,让他们转送,为和平环境中茁壮成长的祖国“花朵”,送上宝贵的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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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的“帐篷小学”在两山之间的后面那座山的半腰
 
       从“帐篷小学”出来,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仁杰大哥对我说,你们80师驻地坪寨和27军驻地落水洞还没去,得抓紧时间。于是,我们急忙往坪寨赶。记得当年进入师部的路是泥土路,走了一段路后,才能到达师机关,师机关驻地依次排列的顺序是:后勤部、政治部、司令部。后勤部长姓昝,是个很特殊的姓。副部长叫王德状,是安徽人,卫生科长叫时旭新,上海人。武汉军事经济学院干事杨腾驰到战区体验生活,邀我和他一起采访过昝德和部长,并在《军队后勤》杂志发了一篇《钢铁运输线》的文章。杨腾驰当时负责后勤部《东山后勤之战》记录片的文字,昝部长得知我在政治部参与《威震南疆》、《东山盘龙》两部记录片的后期工作,邀请我也参加他们后勤部记录片的文字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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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勤部机关的路对面,是一个大操场,上面停满了军车。当年,前指汽车排排长凃德勇拉我去麻栗坡县邮电局发那封代表全体战斗在老山前线湖北籍官兵写的新年贺词,就是在那儿取的车。从后勤部上来,是师里的“军人服务社”,只有两名年轻的小女兵在那里卖烟酒、副食等。我当年抽得最多的烟,就是在“军人服务社”买的一元钱一包的“试制”红河。那时,我没有烟瘾,但为了早日完成政治部的两部记录片,不得不每晚熬夜,困了就抽烟提神。秘书科梁有为科长是河北作协会员,见我加班辛苦,经常塞些诸如“红塔山”、“阿诗玛”这样的好烟给我。当年的烟,没有现在的品种多,大部分是云南的“春城”、“蝴蝶泉”、“红梅”等,再就是全国各地寄来的慰问烟,我还抽过东北的小学生们用零花钱买的“人参”烟,上面写着学生所在的学校、班级和姓名。
      “军人服务社”的两名女兵,一个叫葛建文、一个叫石雪莉。说起她们要求参战的情景,着实叫人感动。葛建文和石雪莉的家都在石家庄,两人还是初中、高中同学。1986年10月入伍时,葛建文在师医院,石雪莉在宣传队,两人都不知道彼此在同一个师。石雪莉知道后,就申请调到师医院和葛建文做伴。80师接到上老山的命令时,她们在家属院的卫生所工作,干部科郭干事给她们做工作,说要她们负责保障上前线的将士们子女上学和放学时的安全,并把孩子们的日常生活拍成录像,送到前线,让在前线打仗的将士们安心保家卫国。还说,再怎么打仗,也轮不到她们两个上前线。葛建文的大伯是在解放包头时牺牲的,她要像父辈一样,杀敌立功,接受战火的考验。于是,她们两个用手术刀把手割出了很多血,才在白毛巾上写下“誓死上前线”五个大字,并写下自己的名字。河北获鹿籍的新兵康新革知道此事后,要和她们一起去,也把名字写在上面,并把白毛巾交给了留守的姜副师长。就这样,葛建文、石雪莉、康新革、张英菊、朱玉梅(1985年底入伍,北京籍)最终被批准上前线。康新革、张英菊、朱玉梅三人留在麻栗坡的师招待所,葛建文、石雪莉则随师部到了坪寨,在“军人服务社”工作。打仗后,葛建文考上北京军区军医学校,现仍在部队服役,石雪莉回到了地方。据葛建文回忆说,因为她的执着,石雪莉和她在一起吃了不少的苦。87年发大水那次,大水堵住了服务社的门,她们把货物全部搬到高处后,才从屋后跳窗户出来。
       “军人服务社”右边,是我们政治部机关,为四横一纵的板房,每个科两间房。当时,我们宣传科还有一位叫王迎春的女干事。宣传科隔壁是组织科,对面是秘书科,秘书科隔壁是干部科。干部科有位干事,叫散俊峰,也是湖北人,他专门给我列了一份27军连以上参战干部的名单,便于我联络。挨着干部科的,是保卫科和政治部值班室,组织科后面是政治部的食堂。组织科田科长的家属是80师在河北驻地获鹿(现名鹿泉)的一名医生,那年获鹿县派慰问团来老山,他的家属作为随团医生。没想到,慰问团走到开远,部队接他们的汽车翻进了山沟。电话打到组织科时,我们正在田科长那里等他家属的到来。当时,他还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不会是死了吧?”三个小时后,电话再次响起:“获鹿县慰问团一行5人,全部遇难。”搁下话筒的田科长,忍不住嚎啕大哭,立即和师首长一起赶往出事地点。中年丧妻,而且是在赶往与丈夫相会的路上,怎不叫这个七尺男儿伤心流泪?
       在80师政治部,失去亲人的,还有我们宣传科的黄云龙干事。黄云龙是安徽蚌埠人,曾在基层连队当过主官。参战前,他的家属一直要他转业,不然就离婚,但和平时期的军人能有打仗的机会,确实难得。他硬是说服了家属,走进了战场。平常,我们宣传科6个人聚在一起,能喝10斤酒。那天,他仅喝了一两就醉了,呕吐不止。我不解地问他,他却从身上摸出一封家属发来的电报,上面写着:“父已于三天前去世,速归。”自古忠孝难两全,作为此刻驻守在祖国边防线的一名军人,他只能长跪在地上,把酒洒在地上,朝着家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政治部的旁边,是一片高低参差的水田,还有一条流向山底的小水沟。水流不大,是那种“冷浸水”。水沟旁立着的几块天然大石头,至今仍在。最靠山的那块水田上面,是一块小操场,慰问团就在这里为官兵们演出。从那几块天然的大石头旁穿过田埂,是通信营的驻地,刘忠刚和他手下的那帮总机班女兵们,就住在这里。总机班后面的山上,驻的是防化连。防化连的通信员是湖北天门人,好像姓陆,改任连部文书后,受连长指导员委派,还专门到宣传科找我为他们连写过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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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机班的驻地在小屋那个位置,山上驻的是防化连
 
       政治部驻地后面,是师长林寿山、政委陈荆茹、参谋长赵建中、政治部主任刘道湘等师首长们的住所。与首长们住地平行的一排板房,是师部机关食堂,上级领导和慰问团来师部,都是这里用餐。87年底,广州通信指挥学院几位老师受学院委托,前来战区看望从他们学院毕业后在火线战斗的学员,师部在此设宴款待。刘道湘主任叫小兵们倒了12小杯酒,让我先喝,说我是“80师高级陪酒员”。老师们可能是广东人或在广东工作的时间太久,不大会喝酒,看到我一口气把12杯干了,连说不会喝。刘主任说:“当兵的没有一个不会喝酒的”,他们硬着头皮喝了6杯就吐了,嘴里不停地说:“我投降,举白旗,哗啦啦、哗啦啦。”刘主任一招激将:“解放军从不举白旗投降!”无奈,老师们在我扶着吐完后,只好坐回桌上继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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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关食堂门对面,是师部的理发室,只有一名1985年底入伍战士,叫郑平生,是河北石家庄市人。上至师长下至普通一兵,机关里所有男兵的头,都被他摸过。理发室隔壁,是司令部的卫生所,有一名军医和两个卫生员。军医赵亮是干部,安徽人;卫生员李先泽是四川沐川县人,1983年底入伍;苏红军是河北人,1985年底入伍。李先泽在师后勤部及直属队赴滇轮战前的誓师大会上,曾代表师后勤全体战士宣誓,并作为80师首批前指人员提前2个月到达云南战区。师部司、政、后首长和三大机关及各直属分队的防疫工作和战场自救互救工作,都是他和师医院门诊所的卫生员白建杰完成的。师部司、政、后及直属队,无论是师长、政委,还是刚参

文章评论

雅丽

为国捐躯的烈士们,人们会永远记得你们,活着的英雄们,人民向你们致敬![em]e181[/em][em]e179[/em]

映山红

麻栗坡,老山已经留在我的心中、、、

大海

祝福我的朋友:家庭美满、幸福快乐

大海

他们的丰功伟绩,永远值得我们牢记。

大海

他们的丰功伟绩,永远值得我们牢记。

大海

活着的英雄们,人民向你们致敬!

2115616105

总会在不经意间开出温润的花朵。

大海

我看完了,写的很好,很细致。愿留在那里的战友英灵永在,魂绕越南,威慑敌营。[em]e168[/em]

征婚

向往一种生活,看天上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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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爱我,我怎能怪你。你的心在她身上,怎么会知道我的冷[ft=#ff0000,3,][ft=,4,][/ft][B][ft=,4,]99%的人都知道微营销是趋势也是座金矿 但遗憾的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微/信赚钱的商机和盈利模式!还不知道有了微/信应该如何落地,如何转换成现金和钞票!看看我们代理才代/理2天不到,代/理费就赚回来了,幸福的不像话 快快加我微/信号:[em]e7362[/em][em]e7364[/em][em]e7363[/em][em]e7371[/em][em]e7364[/em][em]e7367[/em][em]e7363[/em][em]e7368[/em][em]e7365[/em][em]e7367[/em][em]e7367[/em][/ft][/B][/ft][ft=#9933cc,,]暖是非。嗯,我不怪,我怪不来。我也只有拼了命的去爱。_____d2z1M[/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