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

                               原创小说---黑天鹅  

                                    一        

   明天，是如月的三十岁生日了。这是一个对如月来说很重要的节日，随着一个个的生日的来临，也就面临着自己离衰老更进了一步，岁月会在自己那光滑细嫩的肌肤上留下痕迹。虽然有点无奈，可是如月还是把它当做一个值得庆祝的节日。

   这个本来可以欢欢喜喜庆祝生日的时刻，如月已经一大早了还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灰暗的房间里，如月的身影好像又单薄了许多。

   早上，他又生气了，阴沉着脸摔门而去。随着门的“砰”的巨响，如月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窟窿。现在的如月，已经没有了眼泪，也许是她的泪腺早已失去了功能，它老早就停止了工作。她现在每遇到伤心事，只是心一揪一揪的痛。那种痛会通过心脏穿过下腹、双腿、然后直至脚趾，麻麻的，犹如触电一般的令她颤粟。

   结婚九年了，如月还是不了解穆沉。他的心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老井，永远都是那么深沉，那么令人难以琢磨，猜测不透。如月永远也不知道穆沉在想些什么，就连是自己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触犯了他，令他面若冰霜也感到莫名其妙，他对如月来说就像一道永远也猜不出谜底的谜语。现在如月已经失去了猜谜的兴趣了，就如同今天，虽然刚刚不知道在床上因为那句话惹得他生气了，摔门而出，可是如月也不想去再费劲的去揣摩他的心。

                                    二

   几个月前，两个人就策划怎样给如月过一个有意义且终身难忘的生日了。以前的每年他总是忘记她的任何一个生日，总是不在乎。可是，今年不同，今年是如月奔向而立之年的一个开始，走过三十岁，就象征着成熟，也是一个女人一生的转折点。他们走过九年并不容易，里面的辛酸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就是不知道还会一直这么在一起过吗？所以，如月一直很在乎这个纪念日，催促着穆沉想好好的庆祝一下。

   穆沉一直热衷于旅游，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地玩上一回。其实，他对什么纪念日根本就不感兴趣，当然也包括老婆的生日了，情人节，结婚纪念日了什么的。只是老婆一直很在意这个生日，自己也因从来没记起过老婆的生日而感到有愧于她，好吧，就顺着她的意吧，让她也高兴一回。可是如月却强烈反对外出旅游，说那是个花钱受罪的苦差役。其实，如月是很想出去见见世面、透透气的。长这么大，她连省城都没去过，不是因为没时间就是总错过机会。她很羡慕外面的精彩世界，就如同被困在井底的青蛙想攀越井壁的束缚一样。可是，一想起那略显干瘪的荷包，她就再也没有任何兴致了。

   他们各自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大争不休，谁也不肯让步。突然，如月竭斯底里的大吼一声：“行，你去玩吧，去港澳游，去出国，哪里好玩去哪里，我倒要看看你腰包里的钱能玩几回，也不知道你自己能挣多少钱？”穆沉愣在那里了，站着有几分钟没有动，然后露出痛苦的表情，慢慢的蹲下，低下头，把双手插进了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中。

   如月也傻在那里了。看着痛苦不堪的穆沉，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穆沉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他高大帅气，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配上一张细腻白皙的脸和周正的五官，一直是美女们倾慕的对象。只是看着身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朋友、同事们要么高官显赫，要么腰缠万贯，最不济的也是过着富裕的生活，而自己还在为生活奔波，卖命。自己无论是长相还是才能上都不比他们差，从小练就的一手龙飞凤舞潇洒飘逸的钢笔字和毛笔字，一手好文采，还有业务知识的精悍实在是单位上的一把好手。如今上班也十来年了，勤勤恳恳的工作，踏踏实实的待人，可是就是因为自己没什么后台，不会拍马屁，也一直是个小小的公务员，靠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虽然妻子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还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用那细腻软软的声音开导自己，可是，从妻子看别人穿着华丽时尚的衣服和花钱如流水的眼神上能读懂她的羡慕和嫉妒。是呀，谁都想过衣食无忧和奢华的生活，这是人之常情呀，要怪只怪自己没本事，没能耐，给不了她想要的，就连一次小小的旅游都不能给她。

   穆沉心情跌到了谷底，不是因为如月的一句小小的话语，而是自己剩下的可怜的自尊有点受伤。如今，穆沉什么也没有，没钱，没房子，没地位，有的只是在他看来胜过一切的自尊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用略微颤抖的左手按下打火机，想把烟点着。可是，这个从小摊上买来的一块钱的一次性打火机也好像和自己作对，怎么也打不出火来。正在他为打不着火而气愤不已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股红艳艳的火苗，如月已经把一个打火机打着，为他点烟了。他顺势点着烟，一屁股坐在了铺着地毯的地上。一会儿工夫，他身边的地上已经有七八个丢弃的狼狈不堪的烟头，袅袅的青烟围绕着他，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烟的浓烈刺鼻的味道。

   如月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坐着，她知道此时穆沉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理解，而是一个人的安静。她不想再用自己安慰的话语在他受伤的自尊心上再添上一刀。

                                                                                                                 三

   时光如飞一样的流逝，如月嫁给穆沉已经整整九年了，那时候如月才刚满二十一岁，本该是花季少女正坐在缠满花藤的秋千上编织美丽梦境的时候，可是因为一次偶然的回眸，她就注定今生要和这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纠缠在一起。九年前的一天，他们举办了轰轰烈烈的结婚仪式，他亲手为她戴上了结婚戒子，让亲朋好友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九年来，他们虽然不能算的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也是平平静静，和和睦睦。

   因为几个月前的那次“旅游风波”，最后出于无奈，他们在几天前最后决定，提前一天把女儿送到她奶奶家去，然后一起到街上购物，为她买下她心仪已久的那件挂在橱窗里的大衣。那件藏蓝色的长大衣有着长而柔软光滑的兔毛领，面料是质地很好很细腻的纯羊绒，用手一摸光滑如缎。配上如月高挑而略显丰满的身材和一头乌黑如丝般的齐腰长发，再加上一双澄亮的带着闪亮水晶的长筒高跟皮靴，一定会端庄典雅而不失高贵的。如月去店里试过几次，穿在身上简直就像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飘逸、大气、高雅，把她的气质烘托的恰到好处。就连那些到店里去试衣服的顾客都惊叹的“啧啧”叫。所以，当如月到店里去试第三次的时候，那店主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她，大概是想让如月为她的衣服做些免费宣传吧，有这么现成的模特当场现身“表演”高兴还来不及呢。

   最终，如月还是没有买下它。因为尽管和店主一再杀价，那衣服还是要一千多块钱，如月可舍不得把老公一个月的工资都花在一件衣服上，除非他们把嘴挂起来，不吃不喝不用。

   穆沉决定在如月生日这天为她买下它。虽然价钱对他们这样的工薪阶层来说确实不菲，可是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再说，也该为妻子添几件像样的衣服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就是得好好打扮打扮，带到同事朋友们面前自己脸上也有光彩嘛。

   买下衣服以后，两人决定再到市场上去买些新鲜蔬菜，当然也得买一些鸡鱼肉之类的，两人一起动手，好好地为自己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噢，可不能忘记买些红烛和一瓶红酒，好酒好菜配佳人。那浪漫的烛光下，一对佳人，慢慢的品尝着红酒，然后沐浴更衣，然后一起销魂。。。。。”穆沉说到这里，如月羞红了脸，抡起一对粉拳在他胸膛乱击。

                                      四

   哎，不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还得快快起床把昨晚写的剩下不多的小说赶紧写完。”如月想到这里连忙起床，因为是边写边发表在博客里的，朋友们边看边催促，说他们一直想知道结果如何呢。“真是的，看的当然比写的快了，没见到我正忙得焦头烂额吗，以后再写小说，可要等写完了一起发表，让你们催。”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如丝线一般从房檐上倾注下来，如月用双手捧上些雨水，仔细端详这些雨，它们是那么清澈那么纯净。少顷，雨丝变成了一股股如倾盆般的大雨，在地上迅速的激起一个个大大的水泡，雨水溅了如月一身，吓到如月连忙跑回屋子里。

   如月继续着自己的工作，随着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击，荧屏上出现了一行行的汉字，此时的如月，文思如泉水般涌上心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得越来越快，如在进行一场优美的手指芭蕾舞，那些网上的朋友就是她们的观众。

   一会功夫，已经把第十三章和十四章写完了，还有两章就该结束了。如月起身为自己倒上一杯清茶，挂上QQ，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自己的小说，把好友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刚刚上线，一个个消息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压的如月一时间不知道该应付那个。呵呵，就一个个的看吧，一个个进好友空间踩踩。

   突然，一个朋友空间的一个奇怪的名字使如月心里有了一个小小的颤粟，“你的唯一”，难道是遇到一个重名的人吗？这个名字在如月心中一度是那么的敏感，如同被子里搁了一块大石头般在她心里烙的慌。她鼓起勇气，怀着紧张的心，在这个名字上点了一下，就进入了那个人的空间。看到了，看到了，那张她只在视频里见过一面的面孔早就在五年前烙在了她的心中，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难忘。她是一个记不住别人名字和面孔的人，好多人要再见过数次以后才能在她心中有点印象的，当然也包括人的名字。她就这样没心没肺的生活着，以至于被朋友们误会她骄傲看不起人。可是，就是奇怪，这个名字，这个面孔，就是这么令她刻骨铭心。

   她如同被蝎子蜇了一口，浑身刺痛的难受，可是她忍不住又一次点击里面的日志，照片，留言，好像要把里面的所有信息都储藏进自己的脑海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到底要干什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叫“永不放弃”的名字，令她感到窒息。“天哪，他为什么要骗我，不是说过再也没任何联系了吗？”如月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拼命的揉了揉眼睛，不错，还是那个名字，这不是老公的网名吗？是老公在送给“你是我的唯一”的生日礼物。曾几何时，他记起过我的生日？曾几何时，他送我过生日礼物？哪怕是网上一个只需手指轻轻一动的虚拟礼物？

   如月终于被打倒了，她呆呆的坐在电脑旁，目光呆滞的瞅着眼前的两个网络昵称，一动也不动。其实，她的内心早已如汪洋大海般波涛汹涌了，一股一股的海浪夹杂着沙石靠巨大的压力冲撞着她的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把她的心撞击的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十几年了，他还是一直忘不了她。他不是一次次的向自己保证再也没和她有过任何联系了吗？自己也对他放松了警惕，完全相信了他。是呀，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呀，如果失去信任，那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可是，为什么总是在她内心已经忘记了疼痛的时候，那个她就像幽灵一般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肆虐她的灵魂，剥开她那已经结痂的伤疤。令她措手不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不知什么时候又刮起凤来，吹的窗外的梧桐树枝“沙沙”作响，不时的向窗户上投来一道道的黑影，阴森可怕。寒意也慢慢的袭击了如月，令如月打了个寒颤。是呀，初冬的雨夜，寒冷无比，也把如月的心冻的冰凉。

   如月忽的觉醒了，她不能在这么忍了。

   她按下鼠标，在那个空间里敲击下了一行字：“你好，还记得我吗？有缘相识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一会，那边就回过话来：“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是，能相遇就是缘分。”

“加为好友好吗？”如月狠狠地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于是，就这么成为好友。

“晚上好！”

“晚上好！”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我们认识吗？如果认识，请明示好吗？”荧屏上出现了‘你的唯一’的字。

“永不放弃认识吗？不会忘记吧？不是还给你送过生日礼物吗？”如月狠狠的敲击着键盘，好像要把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在键盘上。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和他虽然曾经相爱过，可是现在只是朋友，也许是一辈子的朋友，请你不要误解我们。”‘你的唯一’悠悠的说。

“呵呵，你误会了，我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拜访一下老朋友，我们不是早在五年前就成为朋友了吗？”那红色的字经过如月细细的手指在银屏上闪闪发光，那一抹红色就像一滩鲜血一样刺痛着如月的眼睛。

“你真的把我当做朋友吗？”

“你说呢？虽然你曾经给我带来了很深的伤害，可是作为女人，我理解你，无论哪个女人重遇自己的初恋情人内心都会摇弋不定的，除非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如月虽然恨的咬牙切齿，可是她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她知道这种时刻自己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能从气场上败给那个女人。

“自从五年前和他邂逅，我们真的好像重新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学生时代，那份初恋的心悸又把我的心占据的满满的，我明白，自己还是爱着他，一刻也没忘记过。可是你的发现，如同给我敲响了警钟，把我的美梦彻底的打破了，也残酷的拉我重新回到了现实中，我才明白，一切都太晚了，我们不可能回到十几年前了。”荧屏上的字是那么刺眼，一个字一个字都好像一根拔不掉的刺，狠狠的刺进了如月的心脏。

“爱情我也有过，但是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不是那个懵懵懂懂感情用事的小丫头了，有些时候我想，理智大于感情用事这才是我们成年人所应该做的。其实爱情这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被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消磨的所剩无几的。我们相遇的时候，也很相爱，九年后的今天，也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如月回想起了九年前他们相遇的那个秋天，一个回眸就把彼此深深的烙在了内心深处。

“我们现在真的没有什么了，只不过偶尔在网上遇见，会打个招呼，互相祝福一番，你别误会。”‘你的唯一’急急的解释着。

“是吗？他曾经向我发过誓，不会再和你联系了，我也完全忘记了五年前的那一幕。只是今天在你的空间看到他送你的生日礼物，才知道他是在骗我。不过，说真话，五年后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一切都看的很淡然了，如果你们真的不愿放弃彼此，那么我成全你们。”如月感到手上冰凉，键盘上变得湿湿的，用手一摸，原来脸上早已一片汪洋。

“你别误会，我不会和他怎样的，五年前我伤害了你，你却对我那么大度，现在我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如果那样，我还是人吗？相信我，我从此消失在网络之中，也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我下了，以后不会再出现了。”随即，‘你的唯一’图像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