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

在窗边洗漱毕，窗玻璃上便蒙了一层水雾。隔着白雾看去，觉得窗台上的吊兰格外新鲜可爱。绿叶仿佛浴水般纤尘不染，愈发青翠欲滴；整株吊兰如同一座碧绿的喷泉，绿意不停地喷涌出来。

我对这情景极熟悉，想当然地认为这吊兰本应如此；然而，某日窗户大开，我无意中向窗台望去，却见叶片上尘埃点点，杂乱地散布着几段枯枝；叶尖也显得焦黄，与我对它一贯的印象大相径庭。我不禁愕然。

“雾里看花”本是看不分明的意思，古人云“老来花如雾里看”，却忘言有时隔了一层雾看花，反而觉得花更美。生活中，又何尝缺少这样的“水雾”呢？

生活中的“水雾”可以是时间。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中，当乌尔比诺医生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后，发现记忆中美好的故乡其实污水横流，凌乱不堪。雾气散去，呈现在他眼前的不过一片狼藉。对此，书中写道：“他还年轻，尚不知回忆总是抹去坏的，夸大好的；也正是因为这种玄妙，我们才得以承担过去的重负。”这与水雾抹去叶片上的尘埃何其相似。一如普希金所言，回望时间长河的上游，“那些过去了的，便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生活中的“水雾”也可以是空间。《格列佛游记》中，格列佛到达大人国后，得以近距离观察人们的脸，觉得“皮肤极其粗糙，高低不平，近看颜色不一”，因此认为当地的人们相貌都有些丑陋。相貌姣好的人近看不堪入目，然而表面坑坑洼洼的月亮，远观却美不胜收，正所谓“距离产生美”。形容女子美丽用“花容月貌”，雾中花与空中月都比平时更加悦目，可见空间距离与水雾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时候，我们不必过分追求事事分明。强行抹去我们与事物间的那层“雾气”，反而会弄巧成拙，闹得“花非花雾非雾”时，便悔之晚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