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湄

李大芳太过张扬，搞得餐厅尽人皆知。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各色人等都伸长了颈项。春风只冷眼看着，喜形不露于色。终于要熬出头了！妑耳朵可以撑得起眼镜了！李大芳的心不在他身上才好哩，他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小鱼的生日，李大芳精心挑了块表送他。小鱼朋友少，除了他妈，没有哪个会记得他生日，更标说送生日礼物了。唯有大芳姐对他好！他感动得都想以身相许了。

送了礼，李大芳觉得还不够，要小鱼甘心情愿帮她修理春风，还得下猛药。把生米煮成熟饭，这可是李大芳的拿手好戏！

只是这回不同以往，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巴不到边，要把生米煮成熟饭，有点难。不过李大芳喜欢挑战，这才显得出她的能耐，也更刺激。

这天一上班，李大芳就神秘地告诉小鱼，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这样的好事砸到头上，把小鱼砸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对李大芳更是感激涕零。

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

春水在工地上扙了大笨，春风请了两天假赶过去捡脚子。

千载难逢的机会！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李大芳通知小鱼，下了班她会带一个妹子到鱼相逢不见不散。

天大的好消息！小鱼兴冲冲提前下班订坐。

天渐渐黑了，李大芳和妹子连影影儿都不见。送走了一泼又一泼食客，小鱼的耐心在一点点消退，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就在她的耐心快要丧失殆尽的时候，李大芳终于带着个妹芽儿出现了。

小鱼喜出望外迎接。

女孩羞涩地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脸妹儿，却更逗人爱。李大芳介绍说是她表妹。小鱼激动地伸出手来，表妹没有抬头，也没有伸手，反而把头埋得更低。小鱼有点下不来台，讪讪地缩回手，脸上有点不高兴。

对不起，小鱼，表妹今天身体不舒服，我鼓捣把她拖来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一盘。

嗨！早说嘛，她哪儿不舒服？去医院看一哈嘛！

不用不用，女人家的事，休息一哈就好了。要不这样，我还是把她送回去休息，改天再见。

妈的个脚唷！小鱼嘴里说没事，心里却不安逸得很。锤子！一句话没说，连样样儿都没看清楚就算见了面？以后就是对面闯过都认不到！烧老子！

那你把表妹送回去又来，点了这么多东西，又退不脱，不吃就浪费了！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李大芳本来还想说打包让表妹带走，听到小鱼话里有话，只得把那句贪心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答应马上回来。

看到李大芳把表妹送走，小鱼咕嘟咕嘟倒了满杯酒，一口干了，重重把酒杯杵到桌上。

李大芳把表妹送到半路，又悄悄嘱咐了一番，目送她走出视线，才长长松了口气。表妹不假，但表妹已名花有主，被李大芳临时拖来救场，好话说了一箩筐，人家才极不情愿来一趟，当然不敢抬头说话，露馅可就不好玩儿了！

几杯闷酒下肚，小鱼浑身燥热。他脱了褂子，光了膀子，瞪着红眼珠子，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刚刚返回的李大芳吓得张大了嘴巴子：这是那个认识的小鱼吗？

小鱼脸上绞得出水来。清水脸人，是个翻脸不认人的角色。李大芳看清了小鱼的本来面目，心头发虚，小鱼是不是看出啥问题了？

李大芳原以为凭她口吐莲花的本事，轻而易举说服表妹敷衍小鱼，哪晓得那个死女子不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口水！唉，看到稀饭化成水，这回失算了。

狗的还整了纹身！李大芳看到小鱼胸部纹的老鹰，正恶狠狠盯着她，腿腿儿止不住地筛起糠来。

来！干杯！小鱼倒了满满两杯酒，端起一杯，一仰脖干了，然后，把杯口朝下向李大芳晃了晃。

李大芳犹犹豫豫端起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小鱼目不转睛盯着李大芳，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酒杯，仿佛欣赏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

李大芳麻起胆子喝了一口，酒精热辣辣地刺激喉咙，她拧紧了眉头。

小鱼嘴角绷紧的线条迅捷舒展开来，抿了抿嘴唇，唇边溢出无穷的暧昧。

李大芳头皮一紧，纵然早有心理准备，这时也只有听天由命了。本以为对付小鱼，不过是小菜一碟，却不想对手是匹狼！一匹惹急了的狼会咋样，她心里没底。

好端端的一出借刀杀人之计，咋就演变成人家的将计就计？李大芳脑筋快速转动起来，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她刚站起来，腿还没来得及卡出去，手膀子就被小鱼拉住：急啥子嘛，芳姐！不给面子嗦？

我，我去上个厕所，回来陪你喝。

哦？那这样，喝了这两杯，你随便走哪儿，我决不拦你！

话说到这份上，李大芳没办法了，不得不端起酒杯，硬着头皮把酒灌进胃里。

两杯酒下肚，李大芳只觉脸热哄哄的，头发晕眼发花，她双手撑着下巴，努力想坐正，却力不从心。眼皮像是糊了层糨子，老往一起粘。最后终于撑不起，像坨剔了骨头的肉，瘫在桌上。

小鱼打着酒嗝喊结账。

服务员递过账单，小鱼扫了一眼，说要退酒。服务员减了酒钱报价二百五。

你说我是二百五？！小鱼突然吼起来，又使劲拍了哈桌子，一只空酒瓶趁机落地，吓得服务员打了个哆嗦。

你们还想不想做生意？把你们老板喊来！

老板坐在吧台，一看这阵仗，头都大了，晓得遇到个难缠的酒鬼，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抹顺毛毛，说好话，少钱。

小鱼丢下两百元，也不管老板同不同意，出门喊了辆火三轮把李大芳拉回他住处。

李大芳醉成一瘫泥，扶都扶不起。好容易弄到床上，来不及脱衣，小鱼的酒劲上来，就觉头重脚轻，栽倒在床。

小鱼是被尿憋醒的。

他摸黑上了厕所，回来倒上床，却意外碰到一条温热的手臂，吓得他从床上弹起，摁亮了灯。

一截雪白的手臂，大仰八叉的睡姿，乌黑的长发，丰满的胸部……小鱼只觉血脉喷张，下面撑起了帐篷。他几乎没有犹豫，像一匹饿狼般扑了上去！

李大芳醉得很深，像根木头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得不到回应的小鱼索然无味地梭下床，垂头丧气地发了一阵呆，之后点然一杆烟，抽了一半，突然把烟头杵到李大芳手臂上！

李大芳被烫得手一缩，却没有醒。小鱼在她手臂上烫了三哈，终于把李大芳痛醒。

李大芳没睁眼，只翻了个身，嘴里嘟囔几句，又沉沉睡去。

死猪不怕开水烫！小鱼又是扣痒，推搡，又是喊叫，明明李大芳就要醒了，却始终不醒。他被这个睡仙彻底打败，灰溜溜地歇了一阵，洗漱后上班去了。

走到半路，小鱼突然觉得把李大芳留在屋头是个错误，万一春风晓得了，那就吃不了兜着走。得赶快把李大芳弄走。

打开门，还没卡进去，小鱼就被人从背后削了个川川。他回头准备骂人，张大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后竟然是春风！

小鱼腿腿儿一软，梭到地上。

李大芳！给老子爬出来！春风底气十足，显见得是有备而来。

这哈子黄泥巴掉得裤裆头…不是屎都是屎了！小鱼悔啊，早把李大芳弄起走，屁事莫得！这哈安逸，成死兔儿了！霉得起冬瓜灰哦！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

李大芳！你是不是不出来？你再不出来，老子就进来罗！

布帘后没有一点声音。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春风怒气冲冲掀开帘子，揭开铺盖却大失所望，床上空无一人！

小鱼长长松了口气，腿腿上突然有了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春风，你以为你是哪个！爬！拉！怂！你有啥权利跑到我屋里来闹！

你把李大芳拐到哪儿去了？

我会拐她？你以为你老妞是枝花哦，白送我都不要！

把我当瓜娃子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本来就是瓜娃子！守着宝还去寻宝！

你狗日的欠扁！春风气极，一砣子捶到小鱼肚子上。他本来是想捶小鱼心坎儿的，无奈矮了一截。

小鱼不防，吃了一砣子，青筋暴胀，抓住春风的手膀子，提起两绊。春风也不示弱，飞起一脚，爪到小鱼裤裆，小鱼哎哟一声，丢开春风，双手捂裆，表情痛苦。

春风摔痛了屁股，半天才爬起来。看到小鱼的样子，心里暗笑，嘴巴却还不饶人：原来你是捂裆派传人啊！

爬你妈的苕！给老子滚远些！小鱼这时候的表情有点古怪，是痛并快乐的笑。

春风晓得没有伤到小鱼要害，便放心大胆地滚了。

李大芳没有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两个男人打得乌喧喧的时候她已经回家了。

推开门，李大芳吃了一惊！家里有点乱，四处遍布春风的痕迹。脏兮兮的背包扔在床上，地上的烟锅巴起码有五六个！春风很少抽烟的，他啥时候回来的？人又跑到哪儿去了呢？

头还有点昏痛，难得想那么多！李大芳一屁股坐到床上。狗日的小鱼，装得像吃得胖，没看出来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差点把她打来吃起，幸亏她还算聪明，装懵躲过一劫，不然就给多了！

李大芳勉强洗漱了，背了包包刚打开门，就见春风黑着脸站在门口。李大芳愣了一哈，不自然地地招呼一声：你回来啦？嗯，我上班去了。说着就慌慌忙忙往外走。

你等一哈！我有话问你！

李大芳吓得浑身一抖，心都要跳出来了。有啥子回来再说！她故意稳得邦老，丢下这句话逃也似地走了。

毕竟没有证据，没必要把脸皮撕破。春风看着李大芳走远，只得作罢。

小鱼没来上班。李大芳稍觉心安。他要是辞职了才好！李大芳心里想。

这一天，李大芳都昏昏戳戳，好容易熬到下班，她又不想回家，甚至怕回家。想了半天，她决定让表妹帮她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