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袭紫衣

                                                                                                      文/那一袭紫衣
来龙岩十五年了，我总以为自己对龙岩早熟稔于心了。盘点起龙岩的景点“冠豸山，永定土楼，古田会址……”头头是道，一副地主身份自居。这次笔会说是去连城曲溪的白石村，白石在哪里？不但没去过，连听都没听过，方知过去自以为是了。

车子在曲溪曲折的路上缓慢地盘旋而上，道路两旁竿竿翠竹殷勤地招引着我们。穿过仅容一部车通过的风水口，这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进了白石村，一处平坦的地势出现在眼前，像是整个村落的迎客堂。两旁是高大葱郁的百年古树夹道迎客。再抬头看看天空，天似洗练过一般的蓝。这还不稀奇，空中飘荡的白云，竟是细细缕缕，如烟如雾。或许比别处的更轻盈更飘逸，在空中快速地游离，显得神话般的虚幻。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花木青草淡淡的清香，纷繁喧闹的尘世顿时如潮水般地涌去，坦露在眼前的是一片安静而又祥和的古村落，养在深闺人未识。

村口次第错落着两个半月湾的池塘，池塘里的荷花不是蓬蓬勃勃，更谈不上接天莲叶无穷碧，而是几株荷叶半是凋零半随性，有心无心地长着，像高明的国画大师手中横扫而过的几笔水墨，让人联想到“涧户寂无人，自开与自落。”的禅意。白的、红的、花的金鱼在“鱼戏莲叶间”。红色的蜻蜓恰到好处地停歇在荷叶上，也在演绎“蜻蜓立上头”的野趣。也只有这么一个古老的山野乡村，才养得活这么精灵一样的一汪水。

沿着古意沧桑的灰色石阶，拾阶而上。不远不近，一去二三里，我发现，这里没有高大壮观的古建筑，也没有在其他古村落里常见的雕龙画凤的古民居，只有一排排低矮、紧挨在一起依山而建的吊脚楼。浸透沧桑的百年木屋，灰瓦的古朴老屋，别具一格，点缀在山石之间。房屋位置处按照山坡的斜度竖立木桩，再将木桩作为建筑的依靠和承重主体，在桩上建屋。楼房不多，烟村四五家，却院落厅堂厢房窗台一应俱全。忍不住要进屋一探究竟，还是不敢造次，跟着文友的脚步亦步亦趋踏石寻芳去。

漫步在村落的小道，虽然时至正午，艳阳高照，在这海拔1100米的村落中，却丝毫不觉得炎热。徐徐清风拂面，那风，似温柔的手掌，抚在脸上，抚在心上丝丝清凉。盖天地钟秀于此。 亭台没有，花却何止八九十枝，但见路旁崖壁上，随处各种野花知名的、不知名的也被这夏日凉风吹得微醺了吧！全都饱满得妖娆着。更有海棠花见风生根，灿然如斯，惹得蜂围蝶绕。这该是黄四娘家花满蹊吧！一路山涧泉水潺潺相伴，自然之声，最易入人心，也最易使人平静，流水潺潺的声音中，可以想象“明月松间照”的闲情，也可以思考“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人生，自然之声的妙处，大概就在这空灵悠远的意境。

在村子对面那座山头长满了婆娑风情的芦苇，芦花还未发白，呈淡紫色。舒朗的清风掠过，成片成片的芦苇摇曳生紫色的波浪，散发出神秘而苦涩的味道，那是诗经中的苍苍蒹葭。此时此景，总能使俗世里浮躁的一颗心慢慢地沉静下来，岁月静好。

这里房前屋后的空地上几乎都被“见缝插针”变成菜地，种上各种各样青翠欲滴的青菜瓜果。房前栽花，屋后种菜。这样的院落是有温度的，可以在自己的院落里安于光阴，溺于平淡，豁然跟红尘拉开了距离。

走进一户人家，阿婆为我们沏茶款待，细细品味，是唇齿间的回味悠长。问是什么茶，竟说不出名来，只道是自家炒制的，还是旁人揣测大概是属于台湾高山茶系列。抬头看到这厅堂的屋梁是一节节排列整密的竹节，阿婆笑着说，不是竹子，是木头雕制的。不得惊叹高手在民间。房梁两侧还悬挂着毛笔、纸笺，那是对文化的敬畏和尊崇。白石随处可见修长青翠的竹子，不是凤尾竹，却不乏凤尾竹的柔美。却比寻常竹子的节要长得多，制作成竹制品比其他品种的竹子要好用得多。遐想：这竹子愈空心，愈虚心、谦卑。“门对千棵竹，胸怀万卷书。”难怪这家家户户崇文重道，寻常对联、屋内悬挂的字画，也是自己手笔，虽不是颜筋柳骨名家风范，却也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听接待我们的乡政府工作人员说，整个白石村人口不过两百，常年在家的才五十来人。这么一个古意尚存的村子，她是寂静的，也不曾繁华过。她就像村旁的婆娑的芦苇、村里谦卑的翠竹、村路上随处可见的灼灼野花，你看没看见，她都盛开。风来不来，芬芳和清凉都在。她是属于乡愁的，只有在这里，才能真正地回归本真，寻得闲情野趣。忍不住想，回去也种他一篱修竹，要不也散他一些海棠花种，再不成，摇曳几尾芦苇也成。

回头凝望，远山中卧着一座村庄，至简至朴。山是野的，林是幽的，水是清的，氛围是静的。一切都是自然，不加雕琢，那么了无心机。村子安静却不显荒凉，只感到祥和静谧的美好，让人生出在此终老的欲望。忽然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俯首皆是诗意的古村，她属于诗经，思无邪。她就是一幅活着的山水白描写意画。你亲近她，你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你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