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童年叫苦涩
个人日志
我家后面有一条小河,夏天热极了,偶尔偷偷下河洗一回澡,只要被娘发现就往死里打。娘从不许我和别人家的孩子一起玩耍,故打小就没有和小朋友在一起交流的机会。所以到现在凡是男孩子的游戏我基本上都不会,比如打扑克、下棋、爬树等等。
打七、八岁起,我不光要踏碓、推磨、做饭、洗衣服,还要喂猪、拾粪。
1968年秋天的一个上午,我和爱军、大华三个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玩,爱军叫我和大华用手转脱谷机的齿轮,转着转着,爱军一使坏,一下子将我的手指绞进了两个咬合的齿轮中,当时疼得我哇哇喊,爱军使劲把我的手从齿轮中拽出,鲜血直流。我哭着跑回家,娘看见了,不但不管,还一顿臭骂。拿着鲜秫秸边抽打边说:“谁给你挤的你找谁去。”没办法,我只好来到爱军家,但还不敢说是爱军给挤的。爱军家护犊子,他还有三个哥哥,平时谁也不敢惹他。我就撒谎说,手是被另一个小孩给挤的,俺娘不管。爱军父亲见状后,就把我领到村卫生室进行了包扎。我还记得当时卫生室的那个医生姓孟,因为肚子挺大,人都叫他“孟大肚子”。孟大肚子简单给包了一下,又给了点止疼药后,爱军父亲便把我送回了家。一连疼了好几天啊,那真是刻骨铭心的疼,至今记忆犹新。等不疼了,拆开包扎布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严重变形。不光是少了半截,还相当丑看。
因此,打那到现在,从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我的右手食指。和前妻王氏结婚后一年多,她都没有发现我这个受伤的手指。
高中毕业后的当年冬季,我报名去参军,体检时军医说:“你的右手食指残缺,不符合参军条件。如果是在部队受这种伤,是要报二等伤残的。”还说完全是由于治疗不当造成的,当时如果妥善包扎的话,不会是这种后果。孰不知,当时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呀!何谈什么妥善治疗!
那一年我只有7岁,还没有上小学。
我一直怕狗,怕的很,每次看到街上走动的狗都会躲得很远,因为小时侯我曾被一条大狗咬伤,至今伤口还鲜亮的。
那是我上小学二年级(1970年冬季)的一个早上,上完两节课后放学回家吃早饭。可能是饿了,一路跑着往家里赶。谁料,刚跑到边俊岭家门口,他家的那条大黄狗就嗷嗷地冲着我追来,两只耳朵挺竖着,既凶悍又恐怖。血盆大口一下就咬住了我的左腿,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狗啃。当时哭都哭不出声了。多亏邻居们及时赶来,才把狗打跑。鲜血顺着小腿往下流淌,殷红的血浸透了鞋子。记得还是边俊岭他娘把我背着给送回家的。
连止疼药娘都没工夫给买,奶奶去向边家要了一个鸡蛋,又找了一些槐花,说是用狗主人家的鸡蛋炒槐花吃了就能治狗咬伤。槐花炒鸡蛋是吃了,但是,腿上被狗咬破的两个血口子,过了好长好长时间还不停地往外冒黑水。
现在,每当听到有人说:“某某被狗咬伤了,得赶紧去医院打狂犬疫苗。不然,会 … …”。我的心就发慌,有时还下意识地挽起左裤管,盯着小腿上的那个大疤瘌半天回不过神来。既惊又怕。心想:我可能哪天就会犯狂犬病。
现在想来,真是后怕。虽称不上是“谈狗色变”,也确有些“说狗心寒”,对狗的怕简直甚于想像中的鬼怪。至今,走在街上,每每遇见乱窜的狗,心里总是发怵,老是害怕。
1969年我上小学了。从小学到初中,正赶上“反潮流、闹学潮、交白卷”的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生不逢时,所学知识寥寥无几。
我自幼很好学,尤其酷爱文学。文化大革命,上级号召全民学毛著、背诵老三篇。千人大会、万人大会除了表演“样板戏”,就是背诵毛主席语录、最新指示。每逢大会,各个生产队都要演出节目。从五岁开始,每次开大会我都首当其冲,生产队的政治队长何龙梅背着我,到了会场把我抱上大舞台,我呱呱呱一通老三篇后,还要再背上几段“最新指示”。结束了,政治队长就塞给我一把糖块。
从小学四五年级到初中,我写的作文常常被视为范文,老师经常在班上读给同学们听。那时学校经常召开各种大会,如“学习雷锋好榜样”、“农业学大寨”、“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等誓师大会,每次召开会议我都会被学校指名在大会上宣读自己的文章。
按理说孩子喜欢学习,家长应该鼓励,可我娘却不。只要我稍有不是或不合她意,动辄打骂不说,还把我的书包藏起来不让我上学。多少次,趁娘不注意,我偷偷跑到学校躲在教室门外听老师讲课,从门缝看同学上课。如果被娘发现,就是一顿打骂。
为了好好表现,讨娘心悦,每天不等她叫,天不亮我就早早起床,背起粪筐头满大街捡拾粪便。如果拾不到或拾得不多,我就到别人家茅厕里偷偷挖两掀人粪便背回来,以求娘的宽恕,开口让我上学。
十岁左右,我就没有睡过天明觉。冬天,早上四、五点钟娘就把我喊醒,开始推磨。妹妹小,她掌不住磨棍,我用磨系套住妹妹的磨棍。我一边使劲推一边往磨眼里添粮食。有时推着推着就推不动了。妹妹害困,转不了几圈,就抱着磨棍睡着了。喊醒她,再继续推。磨一盆糊子,不知得喊妹妹多少次。我姊妹俩开始推,娘就支鏊子烧火,我们磨出一点糊子,她就收一点烙(煎饼),我们磨完了,她也烙完了。这时天也亮了。
如果哪一天早晨娘不想烙煎饼了,就不用推磨了。不推磨,就没煎饼吃啊,就得以稀饭为主食了。做稀饭是我的拿手好活,我会做大米粥、小米粥、咸豆粥。
如果这天不推磨,四、五点钟娘就得把我叫起来。干什么?让我去拾粪。我用铁锨撅着筐头子走街串巷、河边沟沿去捡拾粪便(那时猪、狗几乎都散养着)沤制土杂肥上地。因为起得早,穿得单薄,每到冬天两个耳朵就冻得血乎流浓。偶尔起晚了,不仅要挨打骂,更可怕的是娘不让我去上学。
我家还喂了猪,除养大卖钱,还能攒粪交生产队挣工分,所以隔三差五的还要早起五更做豆腐(豆腐渣喂猪)。天一亮,我就和娘一起抬着豆腐沿街叫卖。开始不好意思,娘就叫我喊。我更不好意思,但为了能早卖完早去上学,我只好涨红着脸大声地吆喝:“热豆腐!热豆腐!”
姊妹多,父母的确不容易。娘在生产队干活,父亲在外村教学。记得自从上小学,我几乎每天都没有吃饱过,常常是饥寒交迫。娘天一亮就上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天黑才收工回家。虽早、中、晚都回家,但她从不把做饭当回事。要问:她为什么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告诉你吧,娘的最大特点就是串门子、东扯葫芦西拉瓢、东家长西家短地“拉大呱”,俗称“扯闲篇”。闲篇扯多了,所以时不时地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时不时地也就会和人家干上了仗。记得只要是娘和谁闹上了,那就得不止两次、三次地给人家开火,轻者吵闹,重者厮打。因此,我不知多少次地看见过娘老羊大憋气、直眼蹬腿假死过去。一直到我上高中,哪一年娘都得和人家干上几仗。所以每天回家,只要看见我家大门前围着一群人,我就吓坏了,心想一定是哪家又找上门来了。别说回家吃饭了,一下子就给吓懵了,一点也不知道害饿了,剩下的全是恐慌。那时父亲不在家,弟弟妹妹又都年幼无知。所以,我几乎天天都是惶恐不安的。记得那是我上小学五年级的一天上午放学回家,老远就听见喳喳呼呼的,刚走到巷子口,隐约看见一大堆人正堵在我家大门口,走近一看,我娘正和一个年轻的姓边的姑娘撕打在一起,一边打一边骂。眼看娘要吃亏了,我咬着牙摸起一块砖头狠很地朝那个女的头上砸去。谁料,一下子就将人家的头给砸破了,鲜血直流。这下子可闯了大祸了。娘前些日子已经就和边家的这个女的闹过一场,据说连这个女的二哥都动了手。这个女的二哥是生产队的副队长。这回,我又把人家的头给打破了,更让人家逮着理了。边家告上大队,说我娘不光破坏农业学大寨,还破坏计划生育。第二天王兴志(当时的大队书记)就派民兵将我父亲带到了大队部,让我父亲在大队的广播喇叭上向全村人作了检讨。这件事以后,我好长时间走路都不敢抬头,老是觉着丢人。当然,更多的是自责、害怕。
在我们姊妹小的时候,娘从不拿做饭当回事。娘老不做饭,有时候我饿的真是受不了。怎么办?生产队虽有分给的粮食,但不能直接吃啊,比如稻谷得要加工成大米才能做稀饭呀。于是我就经常端一瓢稻谷到有碓的人家将稻谷用碓舂成大米,这叫踏碓。那时,我才七八岁,力气小,用一只脚踏,蹬不动碓啊,双脚一起跺又不得劲。邻居大娘告诉我,找根绳子一端栓在碓头,另一端牵在手上,手脚一起使劲,一蹬一拽,一蹬一拽,就这样,一瓢稻谷要舂多遍;每舂一遍,用手刨出来,放到簸箕里簸,把稻糠簸掉,把大米涮出;剩下的稻谷再放到碓里舂,反复几遍,直到把稻糠全部去掉。这,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个很吃力的活,其实难度也很大。因此,常常得到邻居大娘的夸奖:“这孩子既懂事又能干,真比大姑娘还巧啊!”
大米有了,就回家做稀饭。用6块砖头头垒3个脚先把锅支好,再添水、下米,抱来柴火慢慢烧煮,锅开了,饭好了,等娘收工回家一起吃。
我9岁那年,父亲在西锅屋(其实是一个小夹道)的墙角上靠门口用碎砖头支了一个煤炉子,大约也就80公分高。记得我比量了一下,和我一般高。(小的时候我个头长的很慢,到初中毕业那年我的身高还不足一米二。)
一个夏天的中午,我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就忙着投开炉子做饭。满满的一锅稀饭烧得滚开了,我就去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可由于个子矮、力气小,一使劲没端动,再一使劲,锅歪了,一锅滚烫的稀饭整个浇在了我的右腿上,从膝关节往下至整个右脚面的皮全烫熟了,疼得我在院子里边哭喊边蹦。西院的大姨听到我的哭声,到我家一看,当时都吓得(也可能是心痛)流下了眼泪。大姨赶忙回自己家取来煤油涂在我的腿上,才稍稍减轻了点疼痛。那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要问:一锅饭,怎么就全倒在了自己腿上了呢?现在想起来了,那口烧饭的锅是生铁铸造的(本身就很重),锅底有三支腿。我在端锅的时候,其中一支锅腿别住了炉口,因为力气小,手一哆嗦,锅就歪了。锅一歪,不烫我烫谁?
今年我都五十岁了,右小腿上那一大片明显的烫伤疤痕还清晰可见。现在每每瞅见这块大疤瘌,我的心里总泛起一阵阵的酸楚,就连后背都透着丝丝的凉气。
因为娘整天“忙”,很少有时间烙煎饼,当然馒头就更别想。一日三餐大多都是喝稀饭。说是一日三餐,有时一日也就一顿饭。娘只要一有事或心情不好,她就根本不去做饭了,我连吓带怕,也就不知饿了。孩子毕竟是孩子,总没那么大的承受力,有时饿了一天,到了晚上只好烧稀饭来充饥。饱饱地喝上一肚子稀饭,上床就睡了。喝了这一肚子水,再加白天的一惊一吓,到了深夜就噩梦连连,不知不觉就尿了一床。夏天还好,冬天可就惨了。尿了床还不敢吱声,只要被娘发现,就往死里打。每次尿床后,我都下决心:以后可别再尿床了。可越怕越尿,越尿越怕,越怕越尿。因为尿床,不知挨过多少顿打,不给饭吃,不让晒被子,晚上光着身子暖湿被子。上初中二年级的一个晚上,我又尿床了。大清早娘就把我的衣服给全部扒光了,让我站在天井里,拿着树条子边打边骂,引来很多人站在大门口观看,当时真可谓羞愧难当、无地自容。那天夜里,我平生第一次想到了死,真想一死了之。真是丢死人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呀!!!
现在想来,那时我真傻,我为什么就只知道用稀饭填饱肚子?比我小许多的妹妹、弟弟都比我聪明。妹妹想穿羽绒服,就从家里弄出两袋稻子卖了;二弟想吃肉包子了,就从家里拿了麦子、豆子到包子铺去换,然后吃得有滋有味。真后悔呀,当初我怎么就不会这样干呢?
由于小时候经常尿床,长时间暖尿(sui)窝子,潮湿所致,我的两条腿早早就落下了病。打从上初中,膝盖以上至胯下每到秋冬季节的早上、夜晚(接触凉气)就又麻又木。用手使劲拧虽不觉疼,但麻木难忍。那时我也曾多次在父母面前说自己的腿难受,可由于父母“忙”,没人管,所以就始终没有得到医治。
直到1995年来临沂工作后,我才去了医院。医生告之,这病是股外侧皮神经炎,是长时间受潮并且缺乏营养造成的。要治愈很难。
随着时间的拖延,我的两条腿病越来越严重。现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远距离步行。徒步行走,最多一次只能坚持二、三里,再走,从脚到腿既麻木又疼痛,最后痛得就连腰都直不起了。只得原地蹲下或赶快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不然,就会痛得站都站不住,只想趴下。
文章评论
天佑子丑
· 滴水情聲_
[em]e154[/em] 不堪回首的记忆 祝你健康幸福快乐[em]e177[/em]
茜富
[em]e179[/em]
无情未必真男人
是亲娘吗?
晚霞
[em]e179[/em] [em]e179[/em] [em]e179[/em] 那时的日子差不多都是这样子,家贫出孝子,朋友看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知道感恩之人。[em]e178[/em]
蕙质兰心
苦着苦着就长大了,累着累着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