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

那山，那水，那人

去新县已非止一次，每次去我都问自己：给一个去的理由吧？新县美吗？仿佛一个“美”字是不能够概括它的所有的。新县的美不在你的眼里，不在你的手里，不在你的怀抱里，也不在你匆匆的脚步里，它的美在于你伸手所不能盈握之处，在于你想与之亲近却无所适从的羞涩之中，在于你欲语还休后不舍的回眸之下……

也许，这就是它让我一次次流连忘返的理由吧，也许，这些全都不是！

第一次去新县时，从田铺坐公交回县城，中途上来两位阿婆，约莫五十多岁的年龄，那身段却是不能够输给任何年轻女子的，很婀娜的样子，城里哪里寻得到这般？出声时恰又是婉啭着，似身畔溪涧里叮咚清脆的流水一般，闭目细听，总也觉不出一丝的腻烦出来。公交车走走停停，山蜿蜒着，路也婉转，俩阿婆细碎的言语轻抚在耳边，不疾不徐，虽只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却硬生生地抓着人的神思，跟着她们的语言或高昂或低徊地起伏着，不忍撇开。那时虽正值夏日，一路却清爽着没有一丝懊恼，那是我今生都不能够寻得出第二个如这般静雅的旅程了。

西河湾的庐舍古朴雅致，沿着溪流一并地排开去，虽个别黛色的砖石有着一眼就能看穿了的做旧的痕迹，但穿行于其间，依然让人有着恍如隔世的穿越感。即便是那时忽地从某一个巷道里走出一个鹤衣大氅的古人来，也并不会觉得有甚稀奇，彼时的感觉，自己也已是回到唐宋或者明清时的某一位先祖了，那又何来的讶惊呢？溪流静静悄悄，仿佛不敢发出太过呱噪的声息，在这时光的交错与纠葛里，它与身边的石块虫草擦肩而过，而后娓娓而去，恐怕内心里也是如我一般敬畏着的，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瓦舍青青，溪流淙淙，三两株上了年岁的古树也似不甘心老去一般葳蕤葱茏着，尽管细看时难免也有些许挣扎的沧桑，而那倔强的脾性却分明是在昂扬着，催着人不由得不去奋进，这之于它，也已足够了。

九龙潭是掩藏在深山沟壑中的一块翠玉，我不晓得别人怎么想，而我，那第一眼的凝视却是瞬间就醉了的。层层叠叠，溪水在乱石中穿梭，似顽皮的孩子一般，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着就下了山。即便是到了落差相对较大的狭窄之处也难以做出莽撞出格的事情出来，倒像是很愉快地翻了几个跟斗，再嬉笑着没入浅潭之中，而后继续前行罢了。间或，有一两处古旧的石阶在蔓草中直直地伸入丛林，我必凝目望去，倘若厌倦了这世间的纷繁，那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可是，那么高不可攀的境地，又怎地是如我这般俗人可以去得了的呢？权且在那巨石乱壑之中遐想一回罢，多余的，还是不要了最好。美中不足的，是石壁上偶有的石刻，不伦不类地从峡谷远处排列开来，有老子的“善贷且成”，有商贾巨富们奢望的“钱“庄，甚至连王国维先生的“人生三境界”也堂而皇之地铺排于巨石之上，倒把这溪流渲染的没有多少光彩了，甚是可惜。

比之于这些，给我更大感慨的，还是西大山。

远望，西大山像赤裸着胸怀的壮士，不着任何雕饰，它的胸膛坚实而饱满，不向世俗低头，也不向权贵谄媚。这许多次，我不曾近距离地去触摸它，我不敢，也不忍，怕我的双手坏了它的情操。松柏青翠，层林尽染，突兀的岩石彰显着它对新县这座小城的爱怜与娇宠。小潢河在它的脚下缠绵着，山与水纠葛，水与山相望，一个含情脉脉，一个仗剑挺立，我在想，英雄与美人大抵也不过如此吧，我不敢再去做更深入的诠释，仿佛触摸的越多，越会让人流出泪来一般，何苦去探究其间的恩怨情仇呢？

夕阳西下，在这迷乱的光影里，小城愈加氤氲。我始终不愿意去直视它，仿佛，看得清了，那遐思也便碎了，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接受的。

                                         2015年5月18日写于新县同学聚会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