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

        今年三月底的一天，我来到相熟很久的一家理发店，修理自己的随着年龄增长仍未减少的头发。走到离理发店不远的一片小树林时，我又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问候我那相交已久的两个朋友------两棵稠李树。

        几年前的早春，我到这里理发，认识了这两棵树。在我们北方城市的三月下旬，还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冬姑娘还没有离去，冰雪还未完全消融，到处都是一片灰色，路边的行道树和住宅区里的庭院树还在慵懒的睡着，榆树，枫树，梧桐，椿树，楸树、槐树、银杏等自不必说，就连那被名人热情讴歌过的白杨树和柳树也是似醒非醒的。可是，在路边的小树林里，却有两棵树迎着料峭的寒风，顽强地发出了绿芽，早早的给我们带来了春的讯息，让我很是惊奇，也在我的心里打下了很深的印记。到了暮春的季节，这个树开起了一串串乳白色的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非常美丽，花落之后，又结下了黑紫色的果实。秋天到了，这个树的叶子变成桔红色，简直可以和那装点得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枫树媲美了。

        出于对绿树的酷爱我便想探个究竟。于是，我就到新华书店和图书馆翻阅和查找有关植物的书籍，又向林业部门和绿化部门的专家进行了请教，知道了这种树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植物，而是在北半球，尤其是在中国北方和俄罗斯常见的一种树，她的名字叫稠李树。稠李树，俗名臭李子，蔷薇科属，落叶乔木，为早春树种。耐寒、耐阴，可耐零下45度的低温，该树木材良好，树皮可做染料，叶入药，有镇咳之效，果实蛋白质含量与苹果相当，也是良好的蜜源和观赏植物。看过植物志和经过专家的指教后，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我所仰慕的伟大的俄罗斯诗人叶赛宁笔下的稠李树呀！叶赛宁在《稠李树》中写道：馥郁的稠李树/和春天一起开放/金灿灿的树枝/向卷发一样生长/甜蜜的露珠/顺着树皮往下淌......。不仅仅是诗人讴歌赞美稠李树，在诗人的笔下，连小溪也扬起浪花、弹着琴弦为稠李树深情的歌唱。我又依稀想起还有一首俄罗斯民歌《稠李树在窗外摇晃》，这首歌非常好听，歌声舒缓自然，忧郁动人，表现了一个少女看着窗外被风吹动的稠李树，思念和等待恋人的心情，透露出一种忧伤的美。

        中国传统文化认为梅是报春的使者，因为她有“凌寒独自开”的品格，我却认为这是不完全的。因为，中国幅员辽阔，南北纬度跨越很大，气候差异明显，南方的寒和北方的寒是不一样的。中国传统文化是在长江流域和黄河中下游地区产生的，与真正的北方很难贴近的。比如，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杏花春雨是江南的文化意象；莽莽林海、瑟瑟秋风、雪花飘舞是我们北方的文化意象。北方的气候不能生长梅树，所以，我们体会不到“红梅傲雪报新春”的意境，只有那普通的稠李树才能称为北方的“东风第一枝”，也只有她才能最早的给我们带来春之女神的问候。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喜爱自然，特别是喜爱自然界的山水树木。我认为树木也是有性灵的，和绿树交流对话真是人生很美的一件事。唐代大诗人王维有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诗人关注故乡的春天和故乡的朋友，表现了浓浓的怀乡恋乡之情，让人感动。无独有偶，两年前的春天，也是稠李树初绿的时候，孤独、空虚、无助、漂泊在京城的我，想起了家乡和久别了的稠李树，也和故乡的友人在网络上也有过相似的对话。我问他家乡的稠李树还好吗？发绿没有？友人懵然不知何为稠李树，我对他做了详细的说明和由衷的赞美，聪明的友人终于懂得了这种树的价值，也喜爱她了。从此，我们之间又多了城市绿化与人生的话题。稠李树加深了我们的真诚友谊。

         也是在一个早春的日子，出于对家乡城市绿化的关注和对稠李树的偏爱，我给一家有影响的平面媒体打了电话，说明这种树可以使我们的城市提前半个月出现春色，请他们呼吁在我们的城市广泛种植这种树。该媒体一个素质很好的女记者闻讯而动，按照我提供地址，拍摄了稠李树发芽的照片，并配了说明文字，刊登在媒体上。照片上一片疏枝简干的树林边，稠李树发出嫩嫩绿叶，很是显眼，真是万灰丛中一片绿了。更让人感动的是她不仅仅发表了照片和文字，还不辞辛苦的造访了城区的绿化部门，了解这种树的栽植情况，得知绿化部门已经在很多小区的庭院里种植了，她和我一样的高兴和欣慰。真是难得的好人，祝愿这个像稠李树一样为社会呼唤春天的女记者人生好运。

        写到这里，我的耳畔又响起了那熟悉的《稠李树在窗外摇晃》的旋律，“稠李树在我的窗外摇晃，它那花瓣舒张开放......"。

                                                                                                                                     写于2010年4月